第52章 晴山 处处默契(2/2)
她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她不要看微博,不要去各种社交平台,可如果真要说又好似提醒,最终还是字字删除,留下一句:“我洗漱很快的,你快点回来。”
没有回应了。
刚才的几句好像昙花一现,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代澜望向窗外,晃动而漆黑的空间里长时间专注于发光的小方块让她发晕,只能闭眼暂时休息,任由这头铁皮兽驮着她穿过巨谷或是险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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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快开到敬老院时,路上多了许多车,似乎都是来围观的路人,但还好有保安在维持秩序,他们刚进院里,大门便很快关上。
……往日这座山上只有敬老院这一处是光亮着的呢。
唯一的,在扑面植物气息里沉默而鲜活的心脏。
代澜在落地时一并将叹息掩饰在转身,除归来几人的交流声,院外人们的议论声也时常传来。
何子游搀着刘阿北下车,老人自从他们讨论热搜开始就歇了哭泣,闷闷地待在后座,一言不发。
“我先带你回宿舍吧。”代澜站在台阶上朝刘阿北伸手,老人失魂落魄,不过一日功夫,踏入光下映衬皱纹似乎又多了几痕。
不敢说掩饰是最擅长的,她默默将“面具”戴上,一如平常扬笑,打起精神。
刚扶着老人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几步仓促:“我陪你们。”
不用回头,何子游已出现在刘阿北另一侧,一并贴心扶着。
代澜见状只与他对视一眼,默契中无言。
一段路明明熟悉,却走了许久,等回到宿舍,几乎是坐在床上的刹那,老人终于忍不住情绪,由低声转向不再掩饰,咬着牙哭诉起来:“我也不想这样的,对不起你们!”
他们在车里讨论没顾及到他便是这个后果,但当时情况也难不着急,可如今情绪就要将老人的脊背堆积,甚至淹没,代澜也免不了有愧。
她将随身的小包抱在胸前,在刘阿北床前蹲下,一只手与他的相握,另一手去捞余光里床头柜上的卷纸。
“……是我把事情都搞砸了,如果不是我,小然社工也不会被说什么推人……”
但摸了几下没摸到,反倒这边握住的手接了好些眼泪。
代澜只好回头瞄准,就见身后的男人几步跨过地上的杂物,长臂一伸便替她捏来纸巾并交到她手里。
随后匆匆忙忙一阵风,又去关上房间的门,好保存老人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配合得无声无息。
她没分神太久,很快投入到安慰之中:“这不是谁错,不是你的错。”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刘阿北大呼,白炽灯的光芒透过老旧发灰的蚊帐落在他日渐花白的头发上,声音依旧执拗,“你告诉我怎么不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去找她……”
他又猛地一呛,涨红了脸,好似触碰到什么违禁词,要说的话又变成哭声从烟嗓里呜呜地泄出来,之后似乎失控,只能依稀听得几个字拼凑。
代澜没法,只能从头为他梳理清楚逻辑,即便老人并不太了解娱乐圈这些“规矩”。
这时男人走到身后,手轻轻拍她的肩膀示意,代澜侧脸,嘴上还劝着,但立即明白何子游的意思。
她的脚掌早因蹲着发麻而索性直接单膝跪在地上,而他拿来的矮凳就是及时雨。
正要微微弓身往矮凳上坐,可脚麻却让她难以着力,忽然身后被轻轻一托,等代澜反应过来,矮凳已到她身下,而后身旁也多了个人。
何子游一来立马承担了擦眼泪的工作,代澜只仓促瞥过一眼便继续重新集中精神,继续未说完的话。
“……所以就算你今天不去,如果有人存心要让我们之中的谁惹上麻烦,人这么多,办法肯定也不止一个呀。”
“说到底,既然去参加活动,就会有风险不是?”
从自己也仓皇到句句捋顺至镇静,代澜不敢说有百分百信心就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因为就连她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行事还很青涩稚嫩的小社工。
强撑成熟的淡定下波涛翻涌总是常态,所以她只能小心观察着刘阿北的反应,再见风使舵。
一套劝告下来,后者倒是暂时将眼泪阀门拉上,但愁云依旧不散,絮絮叨叨:“可我还是怪自己……我不应该去村里的。”
所有的话语到末尾变成无意义的呻吟和发丧,如果换做别人,恐怕只会当成是老人的唠叨,或是年老后,尤其是悲伤过后思维的停滞。
但代澜总能捕捉到细微之处。
比如刘阿北说话时不安而心虚的眼色,揉着指缝按捺住抽烟的动作,还有很多欲盖弥彰,都指向唯一的结论——他在逃避。
或许起初确实难过,但他会说着抱歉,对所有人抱歉,然后带他们一直兜着圈子绕不到秘密的中心。
但这些代澜都一一击破。
她细腻的内心不止为自己披上过度忧愁的阴霾,也赋予她敏感敏锐,以至于真心还是虚情在她眼里无所遁形——除非她老毛病又犯了,不愿意相信自己值得真心。
不过这些并不是现在的主题……
什么也没说,代澜只是笑着握住他曾因长久劳作而干枯的手沉吟,试着再次鼓励他正视今日的事情和情绪:“没关系的,那些都没关系。”
“那些只是一次意外,最重要的是你,”她短暂停顿,轻轻拍刘阿北的小臂,一遍一遍安抚他焦躁的情绪,“你愿意跟我们说说吗?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汝然,而是你的事。”
“人老了还有什么事?”刘阿北错开代澜的手,捏着纸巾团又提高了音量,但哭腔还在,“不就是被人嫌弃,不要了吗?”
他愤懑,又舍不下,本想忍着情绪,可开口就覆水难收:“老了不中用了,没人喜欢我,行了吗?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