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2)
也许是惆怅,又或是后怕。温璨不信宿命,但如果两个人真的能从头到尾都从对方的生命中错开,是不是某种程度上确实意味着他们不合适?如果她没有和宋清阑重逢,继续在樵北日复一日地过着各自的生活,现在又会是怎样?
人生没有如果,但温璨发现自己似乎不敢假设这件事。
而宋清阑一眼就把她看穿了。
他知道她在失望什么,也知道她在在意什么。
他太懂她,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受。
“假设毫无意义,”宋清阑说,“现在已经足够好了,不需要任何假设。”
温璨点头。
他说得对,纠结莫须有的事向来不是她的作风,更别提用简单的宿命来定义她和宋清阑的关系,她才不要。
气氛稍有缓和,两人这么聊着天没有方向地走了一路,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旧地。
是那个破破烂烂的喷泉。
过去这么多年,学校竟然没有拆掉它,而是任凭它孤零零地始终废弃在这儿,久经岁月蹉跎。喷泉边长满杂草,里头没有任何雨水,干涸得彻底。外壁上是斑驳的痕迹,错乱地遍布,显得老旧不已。
温璨脚步停下,瞧见这喷泉时,心情意外地敞亮起来。
那些失落遗憾转瞬间被流淌的记忆裹挟着卷走,余下的只有尘埃落定的庆幸。
“可惜现在是夏天,没办法下雪。”温璨莞尔,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喷泉的外壁。
宋清阑在不远处看着她,神色柔和。
“想看雪么?”他问。
温璨转身望去:“难道你也要现在找个地方买瓶雪花给我喷着玩?”
宋清阑失笑,摇头:“南霖很少下雪。”
“喜欢雪的话,之后等有时间了,我们去别的城市看。”
“还好啦,我只是随口说说。”温璨说。
物以稀为贵。其实她这些年在樵北已经看够了雪,倒是对雪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怀。
温璨回到他身旁,深呼了口气,重新扬起笑脸:“来这一趟没有遗憾了,我们走吧?”
“好。”宋清阑应。
“不过看不出来,你画画挺厉害的。”温璨说,“拍照也好看,艺术细胞还挺多嘛。”
她在指那幅画。
事实上,那幅画他来来回回画了很久,废了几张稿,修修改改才有成品。毕竟是告白礼物,他不想太将就。
宋清阑绝口不提这些,淡定地接受了温璨的夸奖,却是忽然问:“不想看雪的话,还有什么想看的?”
温璨奇怪他的问题,但还是思忖了下,认真回答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去看海。”
“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海呢。”温璨笑,“前两年工作太忙了,等休息的时候,我又懒得操那个心去计划行程,所以一直搁置了。”
宋清阑颔首,没接话。他朝着远处植物园的方向扬扬下巴,自然揭过方才的话题:“翻墙出去?”
“……”
这是个好问题。
防止被保安发现他们偷偷溜进来,还是老老实实原路返回吧。
一天翻两次墙实在是不寻常的经历,于是当第二天早上温璨穿着正装大大方方地从一中最大的校门进入时,她依旧忘不了昨天偷偷摸摸狼狈翻墙的感觉,不免恍惚。
宋清阑没和她一起来,温璨刚走到礼堂门口,忧心他被拦在外面进不来了。她在门边原地转悠两圈,旁边还有一波波的学生掠过她走进礼堂,温璨给宋清阑发消息。
不加班:「来了没?」
对方秒回。
宋:「马上。」
温璨正专心敲着字,冷不丁被人拍了下肩膀,吓得手一颤,手机差点掉地上。
好在她及时握紧,回头,映入眼帘的是简老师那张严肃凌厉的脸。
动作比脑子还快,温璨几乎是第一时间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礼貌地唤了声:“老师好。”
面前女老师的眼角已经爬了些皱纹,眉心常年拧着,也留了些痕迹,所以看起来总是不近人情。一头黑长直披在两肩,干净利落。多年过去,温璨还是会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骇人气场威慑住。
瞧见温璨那张漂亮乖巧的脸,简言的脸色缓和许多。她难得露出一抹笑,先是把温璨抱进怀里,拍拍后背:“回来了就好。”
温璨也回抱住她:“您辛苦啦。”
简言松开,退开些距离,擡手扶了下眼镜,轻声安慰:“别紧张,这种大场面你可见多了。”
“嗯,我知道的。”温璨道,“您别担心。”
“你从来不让我担心。”简老师说。
温璨一愣,如学生时代受到夸奖后那般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您先进去吧,我还在等人。”
“等谁?”
“等……”温璨停顿,正思考怎么介绍宋清阑比较好。
毫无防备地,间隙里,一大束淡粉色的玫瑰花骤然被递至身前。温璨的思绪被打断,凝眸,顺着那只冷白的握着花束的手扭头望去,心跳一滞。
“老师好。”宋清阑率先向面前的老师鞠躬打招呼,随即才将视线挪到温璨脸上。
简言也被这场面弄得没太反应过来,见这男生如此有礼貌,手里还捧着花,一瞬间福至心灵。
“你好。”简言没见过他,“你是温璨的……?”
“朋友。”宋清阑淡声答。
温璨慢半拍地接过花束,还在傻乎乎地盯着面前的花朵发呆。
她没闻见玫瑰的香气,用指尖轻蹭花瓣,这才发现——这一捧玫瑰,都是用纸巾手工折的。
白色的纸巾玫瑰被颜料染成粉色,栩栩如生,中间还有珍珠点缀。漂亮的花里夹着一张小卡片,温璨定睛看去,上面是宋清阑用黑色水笔留下的字迹。
To:温璨
永远年轻,永远热烈。
——宋清阑
人潮拥挤。
礼堂门口陆续有学生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进入,叽叽喳喳聊着天,好不热闹。南霖夏季早晨的阳光明媚炽热,绿荫绵延,温璨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晒化了,什么东西正汩汩向外流着。
融入在这样充满生机的环境里,她好像转瞬间明白了宋清阑祝福的用意。温璨如获珍宝,脸颊红扑扑的,笑意竟青涩起来:“我等的人,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