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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失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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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的伤口血流如注,陈广生命人找来医生替钟业取子弹,油头粉面的男人从手提包拿出几沓“光头佬”1935至69年的500元纸币,同步笑嘻嘻地警告钟业三缄其口。

钟业却上前对在沙发喝茶的陈广生,说:“陈爷,我不要钱,我想要条命。”

屋内人听罢脸色立马大变,齐刷刷举起枪口对准钟业,陈广生瞥他一眼,笑意真假莫辨,问:“想要我的命?”

钟业捂着还没来得及缝合包扎的伤口,疼痛令他汗如浆出,他用完好的肩膀擦掉汗珠,摇摇头,说:“我想陈爷给我条出人头地的命。”

陈广生望着他,“给我个理由。”

钟业坚定说:“我值得。”

陈广生挑起眉峰,嘴角上扬着嗤笑一声,语气轻蔑说:“你话给就给,香港地边个不想做上等人,港九高层的打工仔个个身光颈领,自命不凡,但假如我把这沓钱从屋顶扔落街,他们会跟见到都要绕路行的流浪汉一样,撅起屁股一张张捡起塞进口袋,因为在这里,钱最值得。”

“你最好谦虚点,不要过几年还未出人头地,先人头落地。”

说完,有人打算拉走钟业,他眼疾手快顺走茶几上的枪,陈广生来了兴趣,摆了摆手,身旁的人向后退了两步。钟业走到等候发落的堂主前,摸索了好久才找到保险,抵着堂主的额头,战战栗栗打出枪里剩下的两发子弹。

钟业揪着堂主的衣领,将他奄奄一息的身体甩到茶几,撞击把茶具都推倒在地,他大口喘息着说:“陈爷讲得有道理,钱我会收住,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陈广生挥手示意钟业离他近点,他捏住钟业的肩,血像浪潮涌动着,一波波沁出衬衫。

钟业垂下眼眸,不喊不叫,握拳忍着疼痛。

陈广生笑出了声,“醒目仔,前途无量!”

书房里,钟业剪了一支雪茄递给陈广生,说道:“陈爷过誉了,千里马得不到伯乐的赏识,最后也只是马栏里累死的命。”

陈广生吸了一口,烟雾随话语而出,“我呢,最快这几年,最慢也就是近十年,就要去见我仔了。”

“盼就盼着晋荣尽快有长进,到时加上你帮着他,我也算放心。”

陈广生忽然想到,“过阵晋荣会去趟纽约,你跟他一起去。”

深夜十点,窗外磅礴大雨,陈广生叮嘱钟业开着轿车离开。

黄豆般大的雨滴略带威慑力,打在车窗上劈啪作响,仿佛有随时破裂的风险。

前路闪着剧烈白光,钟业踩下刹车,亮光使他不禁眯起眼。

钟业摇下车窗,是位身穿雨衣的中年男人,手拿电筒,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先生,前面大厦有人跳楼,需要封路,麻烦你掉头。”

男人说完露出僵硬的笑容,钟业没有为难他,调转车头驶向另一条街。

钟业一手拿着烟,一手握着方向盘。雨刷器来回划动,越来越急促,一左一右间,景象在清晰与模糊中变化,钟业的记忆逐渐浮现至眼前。

那天晴空万里,阳光却晒不透他心中的阴凉。

等待了一整日,放学铃终于响起,他冲出校门。再拐两个路口,手里的百分试卷就能让阿爸笑一次,虽不是捧腹大笑,但那是阿妈去世后,为数不多的笑容。

他凭借肌肉记忆奔跑于街巷,脚步加快,迎面而来的风似纸片割着他的喉咙,但满心期待完全盖过不适感。

直至撞到路人才停下,他擡头望到自家住的唐楼,而前方摩肩接踵,他勉强从围观人的腿间穿过。

干透的血液在石泥地上已有发黑的迹象,白布覆盖着一具身躯,露出来手宽厚粗壮,布下应该是个男人。

他还在为能不能回家而苦恼,看热闹的妇人悄咪咪地说着:“这男人就住我楼上,两夫妻好恩爱,个仔读书又生性,点知半年前他老婆加班,一整晚没消息,第二日就被人发现死在后巷,我听讲......”

显然妇人没发现钟业在几步之外,不知不觉身边围了许多好奇的男女,她在不为意间加大声音,“他老婆收工贪快走小路,结果被几个男人强暴,还不够,走前给她灌了两大瓶丸仔啊——”

有个阿婆惊得合不拢嘴,“折堕咯,遇到这种事,不怪男人跳楼,要我说小孩最惨,就这样变成孤儿仔。”

钟业慢慢上前,想掀开白布看阿爸。警员先是赶他走,有认识的邻居解释他是死者家属,警员开始问他各种问题。

他只是呆呆站在原地,喉咙的刺痛令他讲不出话,泪水与汗水交融,侵湿手里的卷子,字迹一点点扭曲,永远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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