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深渊(2/2)
阿庆说:“我老婆会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你会娶我吗?”
“我会,洁白婚纱龙凤裙挂,纯金首饰南非钻石戒,我一样都不会少你,阿霞你信我。”
泪珠积攒在眼睑边缘,天霞一侧头,就像倒洒的水杯,“对不起,是我自作聪明,任意妄为,我抵死。”
五十步不笑百步,他只想问:“你点解要将账本拎走?金花是个多危险的地方,你一直都知道的。”
天霞语调绝望,道:“我以为,以为你真的要走。万一你气到再不想见我,趁我不在偷走账本,我们就毫无瓜葛。”
她后悔地说:“我那时什么都没想,直觉告诉我,感情断了,至少报仇的希望要抓在我手里,我不能一无所有。”
“我是傻,傻到亲自跳进张泽衡挖的洞里......”她无奈摇头,“现在很好,半截身埋入去,实实在在体会到生带不来,死带不走。”
阿庆以吻封唇,淹没她的自责,“你会大步槛过的。”
年三十,烟花炮仗齐鸣,一行人围着一圆桌的饭菜,耳中却只有天霞在房里的谵妄哀嚎。
罗景前一天听天晶讲述事情经过,恼怒交织就要去剜了张泽衡陈广生两个畜生,又恐怕天晶气喘发作,最终郁结心中没有发作。
今天他早早跟父母吃好年夜饭就跑出来,来到发现季语也在,天霞声音扭曲狂躁挣扎,他问阿庆,“霞姐叫成这样,会不会伤到自己?”
阿庆低头给他左边的空碗夹着菜,说着:“没事,手脚绑实,等瘾过阵退下来就不叫了。”
毒瘾像在肌肤底层爬行的百足虫,微小多节,在各个部位爬行抓挠,恐惧和瘙痒的因子不间断爆发,敏感到能感知每一根毛发的生长轨迹,一点点破肤而出。
粗粝的麻绳在她光洁无暇的皮肤摩擦,她渴望皮开肉绽,疼痛最好能沁入她的骨髓,填满空虚的煎熬。
她被遗弃在铺满尖石的深渊,每一下的翻滚都是钻心的折磨,没有人能帮到她,她必须忍耐,等到山上伺机而动的猛兽放弃捕猎,转身到别处寻找鲜活猎物,才有可能被拉回希望诱惑并存的世界。
她时而发狂愤怒,高压火山像要从她细细血管喷涌,咒骂能想到的所有人,“你们班死蠢,有妈生没妈养!烂花蟹,没柒用!”
时而崩溃大哭,无尽泪水换取一口飘仙粉,“就一口,最后一口!半针也好啊!求你杀了我吧!”
一日粒米未进,体力慢慢不支,洪钟嘶吼渐渐变成嘤嘤呢喃,汗水流进嘴角也如清泉甘甜。
阿庆在一门之外静静坐着,不停回忆自身戒烟痛苦,深知比起天霞所承受的,不值一提。
有多少次都想作罢,让天霞无时无刻活在天堂,或者永远沉睡。但她在清醒时要他发誓:“这一关我要闯过去,不准你提前打输数。我有什么反应你都要坚持下去。”
于是天霞饿着,他也不吃不喝,听着她的恶言相向,任由她失魂失智把他当成仇人,扇他巴掌,咬他胳膊。
直至她累到昏厥,再用针管喂她淡盐水,补充体力对抗下一波浪潮。
房内恢复平静,几人见阿庆站起身,手捧饭菜,轻手轻脚推门进入,眉眼弯弯好似去叫醒一个有些起床气的姑娘。
姑娘却不领情,大鱼大肉也不及几滴冰糖水滋润,阿庆极致温柔哄着她,“你听话,乖乖食两口饭,我就去给你拿。”
天霞木然咀嚼着,忽地呆滞望向阿庆,舌头往外推,溶烂粘稠的米饭滑出口腔,滑落至下巴。
阿庆忙不叠用手心接住,他的手可以洗,天霞的绳索拆下来很难绑回去,他和天晶合手避免不了她在挣脱时误伤到自己。
天霞痴痴笑了笑,说,“你都食......”
阿庆要送到嘴边,她又突然紧张起来,“你不要同我抢,是我的,是我的啊!”
阿庆将那口米糊团块甩到地上,安抚着她,“我这里还有,我们食干净的。”
天霞扭动着往床下滚,眼中见不到其他事物,听不进任何话,“白色的是冰对不对?我很乖的,你分我一口,一口......”
阿庆一手把她按在床上,手中饭碗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天霞打翻。
众人听到瓷碗碰裂的声音,面面相觑,没多久又传来阿庆的叫喊,天晶跑进房间,其余几人也跟上。
天霞跪趴在地上,束缚的两手捧起黏糊糊摊开的饭菜,披头散发泡进洇开的汤汁,还有锋利的碎片,不管不顾往口鼻腔里塞。
钟业和阿庆将她制服于床上,手脚各自绑在床头床尾,天霞浑身抽动,冷汗像挤海绵一样一阵阵渗出,空腹呕吐的胆汁挂在嘴角。
天晶见证大姐生不如死的茍活,攥紧拳头坐到床边,小柜有洗净的毛巾,还有一把天霞防身的刀。
众目睽睽之下,天晶动作迅疾,刀尖果断刺向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