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对立（2/2）

团结的家庭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而曾经的季语是一介浮萍，在时间洪流中飘荡流浪，记忆在原地停留，她被迫与之挥手告别。

夜晚十一点，独居老者吹奏萨克斯风，辞旧迎新的无眠之夜，你在继续思念谁，又在开始遗忘谁。

天晶不在，天霞无顾忌，戒断期的各种不适像蚂蚁在她体内建巢，她更加声嘶力竭咆哮以驱赶不速之客，手上柔嫩脆弱的新指甲，每每萌芽就被不受控制的碰撞摩擦无情摧毁，甲床失去保护发痒生疼，她哀求阿庆砍下她的一双手。

偶有风平浪静，昏昏沉沉睁开眼见阿庆为她洗漱换衣，第一次她好声好气要他解开绳索，不想他事事代劳。

附身的邪灵擅伪装，获得自由的下一秒便是冲出逼仄牢笼，为非作歹。

容器的尊严整洁不关她的事，厨房的白糖生粉是灵魂不灭的一线生机，她无师自通接受恶魔摆布，雪白细末置于鼻下竭尽全力吸取。

一物降一物，阿庆猛然一掌，天霞瘫倒在地，邪灵暂且胆怯缩回。

周而复始，她释出浑身解数软磨硬泡，泪眼收放自如，咒骂语句能出语录，厚厚一本攻击力杀人诛心。

阿庆并非原地踏步，置若罔闻练就得入木三分，软硬不吃，雷打不动按点喂饭清洁搽药。

年初四，开工大吉。钟业到陈宅落实大麻走私的执行细节，陈广生对钟业的态度没有变化，请私家医生上门诊治开药，叮嘱他饮食戒口不要碰水。

陈广生饰演慈爱祖父太过入戏，为陈晋荣毫不领取的隔辈亲寻找出口，却不掩饰狼心狗行，临走善意提醒钟业：“药不能随意断，要紧遵医嘱，你如此，天霞也一样。”

钟业同阿庆在茶餐厅商量，碟头饭未上他们就已达成共识，复仇止步于此，携家带口提早返美。

钟业问：“天霞那边你准备点样说服她？”

阿庆淡淡一笑，“学学张泽衡的专横霸道，直接通知，同意买张机票，不同意我加钱托运，她瘦到只剩一排骨，塞入行李箱绰绰有余。”

阿庆早被天霞骂到心如止水，打到刀枪不入。她留在香港是死路一条，他宁愿做一回恶人，也不允许她在复吸和戒断之间反复被凌迟。

几日未见，天霞的情况略有好转，她和阿庆皆不愿意透露固中曲折，但大姐一日中神智清醒的时间渐长，天晶已经别无他求。

天晶想尽办法消耗天霞脑细胞，不让毒瘾有机可乘，“大姐，你想几款滋润糖水，铺头的熟客抱怨我们的款式老旧没有新意。”

天霞牛头不对马嘴问道：“阿晶，你喜欢理科还是文科？”

天晶瘪嘴，皱眉叹气：“阿姐，你是不是又想送我去读书，我真的不是那方面的材料，无谓浪费时间，你有多余的钱，给我买多几个店面，我开分店。”

“我讲一句你驳十句，”一聊到这个话题，天晶就是躲为上计，霞姐出了名的战斗力爆表，机关枪似的嘴能将你打成筛子，天霞认定天晶会乖乖听讲，加上肌肉依旧疲惫乏力，她慢条斯理说道：“你又不是智障，只是不用心，等我们到了美国......”

“什么意思？”天晶惊讶打断，抱着天霞的阿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剧本白天敲定好，本来打算晚些a，没想到天霞直接喊cut。

天霞拍了拍阿庆圈着她肩的手臂，对天晶讲：“我们沾沾你姐夫的光，到美国锯扒住大屋，你首先读好英文，将来做农场主，请一班鬼佬牛仔做员工，双皮奶新鲜制造，要几多有几多，生活滋润过木瓜炖雪蛤。”

天晶猜得到七七八八，“那陈家人......”

天霞打了个哈欠，避而不答，就是最明显回答，“我想睡了，上了这么多年夜班，皱纹眼袋全跑出来，我要疯狂补足美容觉，你也早点休息。”

天晶还要追问，天霞冒出小孩子心性，堵住耳朵缩回被窝，不听不听。

阿庆送天晶出房，悄悄应承她会旁敲侧击问明白，回房躺下，天霞未卜先知，说道：“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累了。昼伏夜出两千多日，唱到声沙，笑到面僵，我在想，值得吗？”

“累了就不要想了。”阿庆拉好被角，摸了摸天霞凹陷的脸颊，“我只想你能胃口好些，食多两口饭，可以生多几两肉。”

“你养猪吗？”天霞嗤笑，“庆哥，你也太没追求了。”

“对啊，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霞姐能不能满足小弟我呢？”

“看在你被我抓得遍体鳞伤还洗手作羹汤的份上，我尽力。”天霞有不好的预感，体内蚁后指挥群蚁蠢蠢欲动，在发作的前一刻，天霞无保留流露真切情感，渴望得到回应，她问：“你爱我吗？”

他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