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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二合一) 这一刻,他拉住了年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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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一片严肃,断断续续传来讨论声。郑淮明一身白大褂,坐在圆桌的左侧第一排,神色凝重地翻阅着检查报告。

这个熟悉的名字再次映入眼帘,不是一件好事。

褚雅,二十九岁。风湿性心脏病史,做手术置换过人工瓣膜,严重心衰,肺部纤化。

做过一次手术,但预后效果不佳。昨夜再次爆发急性感染,高烧不退,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签字笔在指尖滞住,郑淮明望向那个角落里的少年。

短短半月余,褚博瘦成了一根枯枝,憔悴的双颊凹陷下去,原本属于运动员挺拔矫健的身形十分颓然。

上一次手术已经是铤而走险,如今说是在重症监护室吊着性命等待奇迹也不为过。随时一个小小的并发症,都能直接断送褚雅的生命。

华大商厦的患者大多已经离开了医院,轻者出院疗养,重者早已离开人世、结束痛苦。只剩那些仍在生死线挣扎的,连同亲属一起受尽折磨。

多科室会诊的病人不少,简单讨论后,就换到了下一位。

会诊结束后,医生们鱼贯而出。褚博静静地坐着,受伤的手挂在肩上,垂头始终没有站起来,有医生经过时无奈地摇摇头,但也只是叹了一声。

见郑淮明远望这个少年,陈医生偏过头,小声无奈道:“劝过好几次了,他弟弟还不愿意放弃……听说赔偿款已经用完了,他爸一分不出,这孩子已经借遍了亲戚……”

言外之意,倒不如早些放弃。

见惯了生死无常、人情冷暖,也剩一声叹息。

郑淮明沉默半晌,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将文件夹和水笔收好,起身离开。

等电梯时,褚博却追了上来。

“郑主任,之前我来找了您好几次,您都不在……”他气喘吁吁地停下,突然弯腰鞠了一躬,“真的谢谢您,还好赔偿款及时拿到了……”

郑淮明微微颔首,客气地笑了一下:“没关系。”

感谢的短信他已经收到过了,少年却还是执着地当面致谢。

他往心外科办公室走去,褚博也跟了上来,难掩急切地说着姐姐的病情。

郑淮明不是褚雅的主管医生,更是病假未销。治疗方案也已没什么可讨论的,但他没有打断褚博的话,静静听着。

言语之间,褚博明显还抱有一丝希望,甚至询问是否能二次手术。

“手术以后……我姐姐醒过一次。”说到这里,他悲伤的表情略有松动,眸光转了转,“她……她看见我了……还好当时就在身边,没有错过……”

以郑淮明的经验来看,像褚雅这样的危重病人,所谓的醒来,恐怕并没有清醒意识。

他垂眸,薄唇轻抿,选择不去打破少年美好的念想。

“目前还没有二次手术的必要。”

郑淮明说得比较委婉。不难看出褚博对他怀有期待,更直接的话留给陈医生说,或许是比较好的方式。

走到办公室门前,他的手已经触上了门把。打开门,就意味着对话该结束了。

褚博显然明白这一点,听到这个结果眼神暗了暗,礼貌地致谢,转身离开。

郑淮明目光不经意垂下,落在那双还穿着单薄拖鞋的脚上。

零下的温度,少年踩着一双尺码不符、鞋底开裂的拖鞋。联想到他经济困难的境遇,不难想象如今的生活。

握住门把的手微顿,郑淮明轻声问道:“你每天睡在哪里?”

褚博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随即难堪地避开了视线。

每一分能借到的钱,都用在了褚雅的治疗上,他没地方落脚,只能缩成一团睡在监护室门口的走廊上。保安可怜他,睁一只闭一只眼,他就这样挨过一个个夜晚。

半个小时后,一把生锈的钥匙插入锁孔。随着卡壳的转动声,落下簌簌的灰尘。

这是行政楼三楼末端的一间杂物室,不到几平米,曾用于心外科储存临用文件。后来医院改建了副楼,便空置下来。

郑淮明将这把钥匙递给褚博:“二楼有热水和淋浴间,我会去和保安打声招呼。我办公室有一个折叠床,你拿去用,先将就几天。”

原则上,这是不允许的。

他温和简洁地交待完就径直离开。没有多问,也装作没有看见褚博偏头抹泪的动作,留给少年最后一点尊严和空间。

往后几天,郑淮明偶尔经过重症监护室,都能看到那个角落里失魂落魄的身影。

有时是在长椅上,有时是在地上,有时靠在走廊踱步。病情每况愈下,褚博已经哭得没有了眼泪,双眼红肿着,将自己缩得越来越小。

每次看到少年等待的模样,如此悲伤、如此难熬,见惯了生死离别的郑淮明仍是心头一酸。

他不禁联想到了另一抹纤瘦的身影。

还记得第一次醒来时,模糊视线中,方宜脸上的憔悴和泪水。那个原本明媚坚强,后来却连抚摸一下他喉咙上疤痕都要红了眼眶的女孩……

郑淮明指尖微微发抖,酸涩和心疼盈满了胸膛。他不敢想,自己躺在里面生死未卜时,她是怎么熬过来……

-

落了一夜小雪,树木上盖着零零星星的白色。

清晨雾蒙蒙的,微光照亮偌大的办公室。

“我应该把家里的花瓶拿过来,你这儿都是一个颜色……”方宜笑着将相框摆在窗台边,调整着位置,“这样就好看多啦。”

浅木色相框里,是两个人某天散步时随手拍下的合照。阳光穿透树叶洒下来,方宜穿着浅黄色的圆领针织衫,靠在郑淮明肩上笑得眉眼弯弯。

这一抹鲜亮的色彩,在尽是冷色的办公室里,那样灿烂。

郑淮明合上文件夹,笑望了一眼,径直将相框搁在了办公桌的中央:“放在这里,我擡头就能看见。”

这照片成了办公桌上唯一的私人物品。

方宜撒娇地软靠在他身上,明知故问:“放这么显眼,就不怕被你领导和同事笑话?”

郑淮明将她拢进怀中,低头吻了一下:“挂到办公室门口去。”

这人怎么总能面不改色地说这种话?

方宜脸红,擡手轻推他胸口,却被更紧地禁锢住,又吻了一次。

她发现,这男人三十出头了,反而比大学时恋爱还要腻歪肉麻……

不过,她很喜欢。

闹了好一会儿,郑淮明才松开方宜,让她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等。

“我把这些文件看完,待会儿带你去吃饭。”郑淮明说着,将李栩早上送来不久的文件夹一一展开。

这时,手机震动了两声。

他划开屏幕,只见陈医生发来一条消息。

【昨天夜里褚博的姐姐走了,急性心衰。】

郑淮明眸中的笑意瞬间淡下去,指尖滞在空中。

医院每天都有人离去,生离死别本是常态,可脑海中浮现那少年青涩热切的目光,他还是难免动容。

他整个人气场瞬间冷下来,连方宜都察觉出不对劲:“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郑淮明不想她增添无谓的伤心事,勉强微笑了一下:“没什么,病人的事。”

手中白纸黑字,他看了许久,却都没法入心。

正当他想要起身前去找陈医生时,办公室的门被礼貌地轻叩了三声。

“请进。”

开门进来的身影让郑淮明一愣。

褚博身上依旧是那件廉价却干净整洁的浅蓝外套,脸色霜白,嘴唇上尽是干裂的血口子,微微朝他笑了一下:“郑主任……”

他是来还折叠床和棉被的。

“节哀。”郑淮明轻声说。

褚博弯腰将东西拖进来,听见这两个字,动作微顿,没有擡头。他右手还挂着石膏,颇不方便。方宜想去接,但他没有松手,执着地要自己搬进来。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思索半晌,那夜急诊楼里焦急寻找姐姐的面孔映入脑海。

看着这折叠床拖进来,意思不言而喻。方宜心生悲怆,默默垂下目光。

郑淮明温声关心了两句,褚博回答得很简单,只说父亲要他辍学去打工,今天就要离开北川了。

少年失魂落魄、神色麻木,甚至有些怔怔的。郑淮明说的话,他沉默好几秒才七零八落地回答几个字。

末了,褚博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巴掌大的东西,在衣服上蹭了蹭,双手递给郑淮明:

“郑主任……谢谢您帮我,我没有什么能谢您的……这、这是其他床家属给我的。”

他眼神空洞而绝望,硬生生地挤出了一点惨然的笑意。

郑淮明接过来,是一条巧克力,包装图案十分精美,通体印着陌生的德文。

“谢谢。”他真诚地颔首。

这大概已是褚博能拿出来,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了。

褚博出门前,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厚重的门“啪嗒”一声合上,尘埃落定,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

郑淮明伫立原地,望着那关上的门,内心始终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目光落在那归还的折叠床上。那本几年前他刚进二院时的旧床,有了固定的值班室后就不再使用,落了不少灰。

可褚博还回来时,将它擦得很干净,甚至是一尘不染。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被套甚至闻着有一股没洗净的肥皂味,摸着有些潮。

少年临走前那眼神,始终让他惴惴不安。

那幽黑的瞳孔褪去了往日的急切和担忧,连悲伤都没有,只剩一片虚无的空洞,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

这种感觉……很熟悉。

郑淮明心头猛地一颤,来不及对方宜留下半句话,就冲出了办公室。

开门的力气太大,木门“砰”地一声回弹,方宜愣了一下,追了上去。

这个时间行政楼没有什么人,最近的电梯缓缓上升,停在十楼。那里有一条连廊,直通对面的重症监护室。

郑淮明用卡刷了工作电梯追上去。

数字缓缓上升,方宜看着他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心中也浮现出相同的不好预感。

“你先报警!”

电梯门打开,郑淮明几乎是瞬间就冲了出去,两步并做一步,朝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跑去。分明是才大病初愈的人,方宜却无法追上他,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喊住最近的医生,请他联系医院的保卫处。

雪白的走廊和拐角在眼前晃动,郑淮明顾不上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用尽力气跑向那个冥冥之中的方向。

如果有一个地方——

他日日夜夜等待着监护室中的姐姐,睡过的那一条走廊。

冲过拐角,只见几步之遥,那浅蓝色的背影已经跨坐在一米高的窗台上。褚博扶着玻璃窗,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似乎在低头观察着楼下的行人。

终于,那带着小孩的老人走过……

“褚博!”

郑淮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可少年没有回头,他倾斜上身,跨出了另一只脚,整个人如一只轻飘飘的蝴蝶,往下坠去。

就在这一瞬间,郑淮明扑过去,右手拼了命地往前一抓,死死勾住了褚博一处衣角。

手抓住的重量顺着惯性下坠,腹部猛地撞在了坚硬的窗台棱角上。郑淮明疼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一颤,指尖却没有哪怕松开分毫——

在最惊心动魄的一瞬,他从后背抓住了褚博外套的衣角。

光秃秃的外墙上,少年空悬在十楼高的位置,被勾住的外套向上翻卷,卡在他的胸口上。

可那光滑的衣料哪里承受得住重量,褚博摇摇欲坠。这一刻,仿佛四周空气的漩涡都在加速坠落,楼下的人尖叫声连连。

郑淮明小臂青筋暴起,手指用力到痉挛,却没法将他拽回半分。他侧倾着身体,手肘卡在窗台上,没法用另一只手帮忙,更不敢松动半分。

短短几秒钟被撕裂、拉长,郑淮明能感觉到布料在指尖寸寸坠下的位移……

背后奔跑而来的脚步声、尖叫声,方宜呼喊着他的名字,一切都成了寂静的背景音,嗡嗡作响。

想象中坠落灭顶的剧痛没有传来,褚博从绝望的深渊中回过神来,擡眼看清了那个拉住自己的男人,瞳孔一颤。

四目相对,郑淮明强忍住浑身的剧痛,嗓音仿佛是石头在玻璃上磋磨,嘶哑刺耳:

“褚博……拉住我。”

这一刻,悬在几十米高空,衣角即将滑坠。

郑淮明僵持着这样一个危险的姿势,无法动弹半分。

九死一生中,唯一的希望,是褚博主动抓住他的手。

“拉住我!”

“褚博!不要死,除了你姐姐和爸爸,这世上你还会遇到很多人!”

有朋友,有爱人,有真正关心你、在乎你的人……

郑淮明急促的喘息着,疼到视线发白,竭力呼喊着,试图唤起少年求生的欲望。

冷汗流进了眼眶,干涩刺痛。

他死死盯着那命悬一线的少年,画面颤动着,褚博的面孔渐渐模糊——

郑淮明看见了年少时自己的脸。

那再熟悉不过的青涩眉间,一双绝望空洞的眼睛,隔着十三年岁月,遥遥与他相视……

时间在这一刻扭曲变形,他拉住了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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