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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彷徨,谁能带她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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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的麻将碰撞声响起,算是打破了压抑到极致的沉闷,四婶开始感叹章天秋手气好,埋怨自家那位手臭。

沈略借着机会,匆匆推开门出去了。她靠在老楼斑驳的墙壁上,清冽甘甜的空气吸入心肺,这才觉得呼吸通畅一点。

从单元楼出去,傍晚停下来的雪又开始飘,伴着北风的呼号声,在路灯映照下打着旋儿。

她拉起卷闸门按开日光灯,然后爬上梯子翻找货架最上方的烟箱。父亲很少抽烟,所以家里只准备了一条过年待客用,谁知大伯和四叔突然造访,还全是老烟枪。

一次性取了两条,她把烟搁在门口的台阶上,拿起铁钩重新去拽不小心升至屋檐的卷闸门。然而,推上去容易拉下来难,她的手被冻得发麻,怎么拽门都纹丝不动。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屋搬个小板凳,不料艰涩的门突然一松,顺利滑了下来。

一道人影投射在卷闸门的铁皮上,清清冷冷的挡去路灯光芒。她缓缓回头,彷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两眼的焦距越拉越近,定格在那张年轻熟悉的脸上,久久移不开目光。胸腔里的心脏突然狂跳,又像是衰竭的病人,只几下就沉沉的发痛。

“……还是这么笨。”他轻轻一叹,踩住最

沈略的眼睛一下子模糊,热热的雾霭迷蒙一片挡住视线,她弯下腰,拿着钥匙往锁孔里插,却怎么都找不准位置。

他一把接过她的钥匙,调了个方向对准锁孔一转,轻轻松松锁上,又检查了一遍,交还给她。

沈略怔怔地接过,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在这儿?”她喉咙哽得厉害,手指触到他冰凉的指尖,确确实实知道……真的是他。

他像去年寒假中无数次那样,让父亲先上去,争着抢着与她留在最后锁门,然后再骂她一句“笨,都锁了几年了,还不如我这个新手?”

他不知道的是……她只有他在身旁,才心如脱兔总也锁不上。

“沈略……”顾允丞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能说,自己吃完年夜饭就站在她家楼下了吗?

本来没打算见她的,他只侥幸的想着,或许能从她家窗户里瞥到……她熟悉的忙碌的剪影。只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两个人默默站着,任由剔透的雪花簌簌而落,飘到发丝上,沾在肩膀上。

“我,我先上去了,他们还等着我送东西。”她慌忙捡起台阶上的烟条,说着就要走人。

顾允丞一把拽住她,艰涩地问道:“你过得还好吗?”

他知道她在G大,知道她还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知道她进了学生会……他打听她的一切,却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无数次失望于命运,却无力扭转。

沈略赶紧点头,“嗯,很好。……顾允丞你好好学习吧,别再找我了。”

他的手一僵,颓然地松了松,但依旧舍不得放开她。陈佳佳也说了,沈略对他的高考成绩一直很愧疚很自责,他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怎么没耐着痛苦好好去考呢?那样会不会就离她更近一点?……距离上,心理上。

可是,悔不当初,却回不了当初。他们都觉得他是故意落榜,可那天,平时学得可媲美母语的英语,钻进耳朵里一句也听不懂,纸上的那些单词,明明还是熟悉的二十六个字母,组合起来他就是不认识,只知道密密麻麻的,看着眼花。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患上了密集恐惧症。

现在,他的那场失误,成了她的心结,她的困扰了吗?

顾允丞觉得嘴巴里都是苦的,就像补习的这半年,每次读到英语时那样。

“你……先好好准备高考吧。”沈略再次说道,擡起手捋下他握着自己的手掌。

一寸一寸,脱离。

“我能再抱抱你吗?”他垂下手臂,紧紧握起。

沈略一震,默默然没有说话。

他却当她默许了,伸出手臂缓缓拥住她,先是小心翼翼的轻触,然后紧紧的抱着,像是要将她揉入心里,一起带走。

沈略手中的烟盒啪的一声落地,她擡起手,想将他推开,最终……没有狠下心。轻轻拥着他,她的下巴搁在他瘦削却宽厚的肩膀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任泪水滑落。

雪花纷飞,一道强烈的车灯蓦地照过来,片片飞雪在凝结的光束里错乱飞扬,如森林里被惊动的虫饿,扑腾着瞎撞着。

沈略眯起眼睛挡住刺眼的光芒,然后抹抹眼泪推开顾允丞。

那辆本已减速的车子飞快驶过,车轮碾压在结了冰的道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沈略慌忙旋身,回头去看已经驶过的黑色跑车,车牌她看不清,腥红的尾灯闪了几下,很快消失在街的尽头。

“顾……顾允丞,我回去了。新年快乐。”她突然有些心虚,捡起掉落的烟盒,也不等他反应,便低头跑进了楼梯道。

顾允丞呆呆地站在小店门口,依旧做着半拥动作的两手空空,心里也空落落的。纵然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也不愿离开。

沈略并未走远,只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望着一动不动的他,看到眼窝酸胀发烫。她揉了揉,结果又是一手的眼泪。

“小略姐姐。”

堂妹下来喊人,她才蓦然回神,又深深凝望了一眼,转身上楼。

进屋后,沈略发现气氛很不对,几位叔伯冷脸站着,麻将也没打了,哗啦啦掉了一地。

沈略见父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捂着胸口直喘气,忙跑过去问道:“爸,大过年的这是怎么了?”

“小略你别管,先进去。”

四婶冷哼一声,抱着胳膊用眼角斜睨她,“沈略你是受过教育的,跟婶婶解释一下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呗。”

章天秋气得不行,叉腰骂道:“操!妈的说这话前怎么不先看看你们几年前做了啥龊事儿?!滚,都给老娘滚!”

那会儿沈家小店刚从别家转手,没钱找老四家借了几千,当初利息定得很高,小店开张后勉勉强强只还了本金,利息说先缓缓,后来不知怎么,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老四媳妇忒不是人,带了娘家的人居然要往小店门口浇汽油。这事沈略也是后来才听说。

沈如泉见媳妇被吼,冲上来就要揍人,所幸被还有些理智的老大给拦住了。

沈略心寒地看着这场闹剧,心里大概能猜到几分。敢情这不是来拜年,是来要钱的?

“欠你们的利息我会还,但额外的钱我也没有。这大过年的也别让人看笑话,你们先回去吧。”沈如海挥挥手,沧桑的老眼里都是厌倦和疲累。

四婶本来只是借利息说事,想利用人情讨些便宜和好处,但听沈如海这么直白的逐客令,还未吐出的话全悻悻地噎在嘴里。

章天秋的母老虎脾气再也忍不住了,像赶苍蝇似的把那一堆人往外推。

四婶气不过,被撵出门后竟然又硬闯了进来,把带来的礼品盒和沈略放在桌上的两条烟全夺了回去,狠狠呸了一声,这才气呼呼地扭腰走了。

这种极品让章天秋都傻眼,开始狂骂沈家这些不要脸的“亲戚”。

沈如海耳朵疼心里也憋闷,蹒跚着往卧室走。

沈略一边给章天秋使眼色,一边去搀扶父亲,自个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把父亲扶到床上后,又去收拾客厅里的狼藉,找邻居借的麻将牌东一块西一块到处散着,她趴地上找了许久才凑齐。

章天秋还坐在沙发上口口声声嚷着造孽,竟然有这样的亲戚。说着说着又开始骂沈略,招惹了那样的男人,没有为自家讨到好处,反而沾来一身腥。

沈略默默扫地,等章天秋骂累了回屋了,才喘口气。忙完后,她又去厨房检查了煤气阀,章天秋很多时候会忘记,所以只要在家,睡前沈略都会查一遍。

按照除夕夜的习俗,她又留了一盏长明灯。拾掇好一切回到客厅,窗外炮竹声骤起,然后不绝于耳持续了近半个小时。

新的一年……

沈略心思一动,跑到楼梯口瞄了眼小店门外,好在顾允丞已经走了。

方才的拥抱让她又想起看到的那辆车。灯光太晃眼,车速又太快,当时她没能看清,但心里莫名的直觉告诉她,那车……好像是他的。

是不是呢?

如果是他,大约会直接下来掐死她吧,纵然她并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

她几番纠结,拿出手机写完解释的短信,犹豫几秒,然后又给删掉了。如果不是他,她岂不是在没事挑事?

想想后,她试探性地给他转发了一条烂俗的祝福短信:“新的1年开始,祝好事接2连3,心情4季如春,生活5颜6色,7彩缤纷,偶尔8点小财,烦恼抛到9霄云外!请接受我10心10意的祝福。沈略”

等了几分钟,手机嗡嗡震,她赶忙打开,信息是佟佳佳发来的,还有叶妃……都赶着这个点儿贺岁。她俩的短信是自己编辑的,寥寥几语,十分简单随意的祝福,但对比她刚才给唐颂转发的,情真意切多了。

沈略突然有点小内疚,可又不知道怎么补救,懊恼地低叫一声,正准备关机睡觉,结果又一条信息进来。

还是那串陌生而又熟悉的数字,短短两句:“我会做到的。新年快乐。”

她心中一颤。他会做到什么?

这晚,外面雪花飞舞,爆竹声噼噼啪啪,沈略没有刻意守岁,依旧没能睡着。

第二天大年初一,雪已经停歇,窗外树枝上堆满了厚厚的雪花,棉花一样松松软软的,风一吹,便簌簌而落。

沈略打开窗户透气,护栏顶上结着长长的冰凌,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齐齐整整挂了一排。早上又有放炮竹的,大红色的碎鞭炮纸落在莹莹白雪上,仿若盛开的红梅。孩子们已经开始堆雪人,嬉笑声远远传来。

吃过早饭,她坐在沙发上看重播的春晚,手里一直捏着手机,竟下意识地在等他的电话。从小年夜分开那天,她从来不问他在忙什么,但他几乎每天早上打电话跟她腻腻歪歪一番,顺便提几句当天的安排。但今天……直到中午,也没见唐颂的电话过来。

生气了?

沈略琢磨着,心里略略有些闷,最后索性直接把手机塞进抱枕下,眼不见心不躁。

因为昨晚的闹剧,沈如海这天心情也挺消沉的,章天秋在棋牌室呆了一下午,输了很多,回来时又恼火地发了一通脾气,说大过年的吵嘴真晦气,好运全给闹没了。

沈略不想听这些,帮着父亲在厨房煮饺子,水开了后,突然听他问道:“小略,明天初二,你章姨说想回娘家看看,也几年没回了,你看……要不一起去?”

沈略一怔,饺子扑通一声掉进沸水里,水花弹起溅到手背,针扎一样疼。

她强忍着把一盘饺子倒进去,然后悄悄在身上蹭了蹭,“章姨家不是在河北吗?明天去来得及?”

“……今晚的火车票。”章天秋早就提过一次,不过后来就没嚷嚷了,他也刚知道她连车票都买好了。

沈略勉强笑笑,“我……我就不去了。”章天秋绝对不希望她去。再说,组合家庭,去了与那些半亲不熟的“舅舅们”见面,也挺尴尬的。

晚饭时,她默默拨拉着碗里的饺子,看章天秋忙着收拾东西,一边张罗给家里带的礼物,一边抱怨:“唉,还是娘家亲戚有点人情味。”

章美意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章天秋手一顿,开始吼她:“美意!你怎么还不动弹,再过半小时就要去火车站了。”

章美意晃着腿挥挥手,“哎哟妈,说了我不去了。”

“你!你姥年岁也大了,能有几次再见面的机会?走,赶紧的。”章天秋放下东西要去夺她的手机。

“妈你烦不烦啊,我真不想去,你这一去又是好几天,穷乡僻壤的也没个玩乐的地方,想憋死我啊。”

章天秋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略见这对母女吵架,自然避得远远的,端起碗筷就去厨房了。

水龙头开着,哗啦啦响,她也没听清两人又说了什么,最后沈如海走到门口对她说:“小略,你真不去?那我们走了。”

沈略“嗯”了声,说道:“爸再见,路上小心。”

她把擦干净的碗碟放好后,出来见章美意还是没走,插着耳机摇头晃脑的,不知在听什么。

沈略跟她没什么话说,自己回房间了。她觉得浑身无力,过年过得无比累,身心都困顿到极致,躺在床上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被震耳的喧闹声吵醒的,甚至自己房间的门板都被撞得咚咚响。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家里遭遇强盗了,倏地拉开门,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毫无防备,顺着门板就栽倒在沈略脚背上。

沈略慌忙往后一跳,男生从地上坐起,对她吹了声口哨,扬声问道:“小美呀,这妞儿是谁?怎么躲在屋里不出来啊。”

章美意正指挥人搬沙发挪出空地,斜睨了沈略一眼,嘲道:“谁知道躲里面干吗呢,想男人?”

“嘿,跟咱在外面嗨一嗨多好,有的是男人啊,哥们儿们,对不?”

其他几个男生也开始起哄,女孩们则大笑着开些不入流的玩笑。

沈略恼极了,走过去问章美意:“你干吗呢?家里弄成这样!”

章美意涂着红色唇膏的嘴巴凑过来,故意摇头晃脑在她面前得瑟一番,一字一句大声说道:“开——PARTY!”

沈略偏偏头,深吸几口气说道:“你就不怕吵着邻居?”

“嗬,你怕吵着自个儿吧?姐还偏要开了,通宵!”

沈略环视家里,整个乌烟瘴气的,几个男生还擡了好几架啤酒进来,电视的音量也被调到最大。

一个戴着耳钉的男生取过一瓶酒,勾肩搭背地递给她,她倒抽一口气,猛地推开他后,回房间拿了背包就飞快“逃”出去了。

过年时除了一些庙会,哪怕最热闹的商业区都冷冷清清,背街小巷更是这样。她奔出门后沿着街道走到十字路口,都没遇见几个人。

在公交站停住步子,看一辆又一辆的公交车停停开开,却茫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最后循着一辆眼熟的线路上去后,才发现竟然是开往帝华方向的。

下车后,大厅里的保安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唐太太,新年好呀。”

沈略嗫喏几声,很想让他别这么叫了。可如果不是唐太太,又为什么会住在唐先生的公寓里?大约会越解释越不清,越解释越难堪。她低声也回了句“新年快乐”,便急匆匆上楼了。

来到门口,在包里翻找一圈,发现竟然忘带门卡了。前些日子与唐颂同进同出,他给她的新门卡,她直接搁在床头柜上了,似乎一直忘了装进包里。

按完门铃,等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反应。她靠着门板叹了口气,滑坐在地上找手机,然后恨不得拍死自己,出来太急,手机竟也没带。

而且……他大概还在生她的气吧?

她越发觉得昨晚的那车是他的。

惹他不高兴了,现在流离失所没地儿去,才想着去求他吗?

沈略拉不下脸。她又有些庆幸手机没带,庆幸没冲动地给他打电话。

乘电梯下楼,保安也不意外,只以为她过来取东西,笑眯眯地跟她挥手再见。

沈略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冷冽的寒风吹着,她不禁环紧双臂,有种伶仃孑然的感觉。朋友们都放假返乡了,而她……在喜气洋洋的新年里,有家归不得。绞尽脑汁想了一圈能去的地方,最后搭公交来到学校。

偌大的校园,此刻也不复往日的热闹,教学楼里黑黢黢的,就连宿舍楼也大门紧锁。

沈略傻眼,敲响值班室的门,阿姨正在跟家人打电话,擡擡手让她先等着。她站在紧紧关着的玻璃窗口外,等了大概十分钟,阿姨才打开窗户问道:“什么事?”

她指指门口设置的门禁栏杆,“我,我刷卡怎么开不了?”

“你寒假申请留校了吗?”

嗄?

阿姨解释:“期末时填的那张表,学校为了方便管理,寒假留校的同学都统一换卡了。”

沈略期末时忙得晕头转向,最开始一直呆在唐颂的办公室,后来冷战期间拼命在自习室熬夜,根本不晓得有这事。而裴晓她们觉得沈略家是本市的,寒假也不可能住这里,年级长过来登记时,直接填了全寝都离校。

“阿姨,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开开门?”

“孩子,不是阿姨不帮你,如果你取东西的话可以登记一下,进去半个小时。但晚上住宿的话真不成,寝室都是断水断电的。”

沈略抿着唇不语,呆呆站在那里,浑身发冷手脚冰凉,脸颊也冻得通红。

值班的宿管阿姨听她口音就知道是B城本地学生,又劝道:“这大过年的,跟家里闹矛盾了吧?听阿姨的话,赶紧回家,免得父母担心。阿姨想回去都没招呢。”

沈略扯扯嘴角,又央求了几句还是不行,然后耷拉着脑袋缓缓往门外走。

去哪里呢?能去哪里呢?

放假期间,整个校园冷寂而萧瑟,雪已停,铺了满满一路却久久没人踩。她拖着疲累沉重的步伐走过,留下孤零零的两排脚印。

远处天边烟火绽放,家家户户的说笑声,大街小巷的爆竹声,隔着清冷的校园仿佛也能传进她的耳里。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过过一个温暖喜庆的春节了,就连除夕晚上那虚假的热闹,都只是昙花一现。

这一刻,沈略觉得前所未有的孤苦,仿佛被全世界遗弃,越是憧憬温暖,越是心凉。孤单,彷徨,无助……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尖,沉沉的心脏再也不堪重负。

又一声闷响,随后半空腾起更明丽夺目的烟花。她像是被惊雷吓着的孩子,突然蹲在地上开始大哭,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当然,如决堤的江水,只是做着撑到极致的宣泄。

零下好几度的冬夜,四下无人的校园,连鸟雀都吝于出声安慰,沈略哭得一抽一抽的,最后直接坐在雪地里。眼泪流经脸颊,被凛冽的寒风吹过,仿佛转瞬便会被冻上,刀刮一样疼痛。

她将脑袋埋在膝盖里,哭到最后眼睛已如枯泉,丁点泪水都流不出来,肩膀却依然抽搐着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千零一夜》里那只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等待救赎等到快枯萎绝望,孩子气地想:现在谁能把她带走,……她就跟定谁。

魔鬼等了一千多年,直到所有的期盼和感激全化作怨毒的诅咒,才等到可怜的渔夫,可依旧没能逃脱最终的束缚。

雪花又开始飘落,轻盈地覆盖在沈略的身上。她微微闭了闭干涩到痛的眼睛,能救她的……也不过自己而已。

她想起身,可脚尖脚后跟全冰凉发麻,寒气带着湿意刺骨锥髓,站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只好低头先捶着腿。

咯吱咯吱,在她轻微的抽噎声中,还夹杂着由远及近的踏雪声。刚下的雪松松软软,走在雪地上,每一步都能让脚底发出这样的声响,令人听了就有冷的感觉。

寂寥的夜晚,响声越来越清晰。

沈略没有心思去看来人,沉浸于寓言和童话的渴盼毕竟只是心灵脆弱到极致的一霎。世上没有带公主离开的白马王子,也没有驾着雪橇而来的圣诞老人……

她还在胡思乱想,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雪地里多出了一双男式的黑色皮鞋,深色的裤脚服帖地盖在鞋面上,映着皑皑积雪,分外显眼。

她缓缓擡起头,仰脸,水蒙蒙的目光毫无防备地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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