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甘心 未知口硬软,先拟蒺藜衔(2/2)
起风了,苏以言望向天际,本是午时未过金乌腾彩,霎时间却乌云蔽日。
先前下的细雨仿佛只是一个引子,见天公不作美,索性翳了这金光。蝉鸣声渐渐被风声掩盖,万籁俱寂,耳边只余呼啸而过的狂风,隔壁小院那胭脂色的合欢花被风摧折,苏以言伸手接住一朵已面目全非,隐隐能看出原样来,她看着这朵花出了神。
子星心中没底,对着苏齐使了眼色,苏齐也忙跟着一起劝她,“小娘子,实如这位娘子所言,那苏艾已疯癫妖魔之样,万一他伤到你了,小的如何向大娘子和官人交代呢?”
苏以言将那朵合欢花握在手心,鼓着脸颊,她思索的模样落进子星眼里,以为她是在考虑自己和苏齐的提议,刚放下的心随着苏以言开口又提了起来,她望向苏以言,只见她面色平静,一双漆漆眼眸盯着殷红花瓣,“这一躺清溪我定要去,那苏艾老母既摔断了腿,卧床不起,这苏艾若余一丝人伦孝道,定不会弃人不管,齐叔,你得与我同去,我尚有事交代于你。”
子星见阻不了她,立道:“婢与你同去,小娘子,咱再叫上阿沉阿杜。”
……
老友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让姚佑不知该如何接话,在姚佑缄默期间,叶初操着疲惫的声音唤了人,引得姚佑侧目看向他。
外间突闻脚步声,只短短几步,随着“吱呀”门被推开,徐维的询问声传进来,“知州,有何指示?”
叶初咳嗽两声,低声说:“去取纸笔来。”
姚佑顾不得先前被好友搪塞的淡淡不快,他皱起那有些花白的长眉,带着关怀出了声:“从始,紧要关头,你别再操劳了。我来代笔。”
“而且啊,这事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卸任避嫌,桐庐的灾情我来料理,你呢就在这养病,我呢!即刻来给你上疏告假。”
叶初揶揄地笑看着姚佑,弄得姚佑摸不清头脑,二人干望着对方,旋即笑出声来,姚佑不解道:“怎么了?我可有说错啥?”
叶初不答。
“好啊好啊,从始,你在我面前都卖上关子了,你说说看,你究竟打算如何?”姚佑一手抚着胡子,一手并着两个指头,指着叶初。
姚佑想到,叶初是云家的门生,意味深长地瞧着叶初,然后捏了捏鼻梁,“莫不是打算给老相公去信,这信去得,走六部的堪合快的话不超过一手之数就能打个来回,听一下老相公对此事的看法也是好的。但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那玉玺一事是否已上至天听,真真是令人头疼。”
叶初长叹了口气。
“初同你说句交心话,你才应该在此地养病,我立刻上疏京都,替你告假在桐庐就医,谁也说你不得,”叶初脸上的淡笑消失不见,神色肃穆,他伸手将姚佑指着他的手指往下压,谆谆道:“这倒蔡一事你就别掺和进来了,从去岁始,我尚未料到竟会走到这步,这马本才竟抛下一个受灾的县份自缢,还牵扯住了我。我被拉住了,但你立即得脱身,就这样说好了。我替你向官家告假,就说你在桐庐地界感染了伤寒,至今未好,需要修养。”
姚佑甩开叶初的手,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叶从始,你把我姚长祜想成什么人了,我告病?我比你先来桐庐,我撂挑子不干了,就放任桐庐就这样乱下去吗?”
“桐庐我来管,”叶初急急接话,后意识到缓和了态度道:“本就是我的职责。”
“叶从始,我姚佑难道在你心中是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人?佑虽不肖圣人七窍心,若真是将其剖开来也至少装了一二窍百姓,”姚佑明白叶初的好意,一腔情绪上来得快也下去得快,现在颇有些掏心掏肺的语气对着叶初,叶初有些汗颜,刚想解释,就听见姚佑接着激动道:
“我先前问你,云家郎儿否扳倒蔡家,是,我承认这话出自我私心,我是担心我的前程。若说这事一开始我没管,现在我大可以割袍断义,你叶从始是死是活与我无关,这分水桐庐的难民是死是活也同样与我没有干系。没有你叶从始这样做事的。”
正在此时,有人敲了门,大喊道:“知州,笔墨拿来了。”
叶初沉默了。
姚佑不想让人进来瞧见二人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自个儿去开了门接了托盘,将笔墨搁在了叶初身前,哼了一声侧过身去。
“话既调明,如此,长祜兄你胸吞百川流,就当为弟的什么也没说罢。这分水桐庐的大局还得靠你主持。马知县一案,我需得避嫌,那马家童儿跟着我一起来的桐庐,那童儿将他父亲说要交予我的信件带了出来——里面竟然是空的,事有蹊跷,调查马知县之死就交给你了,长祜兄。”叶初恳切叙述,断了一下。姚佑这才又把目光投过来,问:“你说这些是为何!你是得避嫌,表明上你避着,暗地里...你也不用交待我这些,我呀,把这挑子撂了,得个清闲。”
虽是玩笑话。
但这意思是这马家的案子还是要叶初经手。
这事姚佑替他担了。
有这好友,叶初一时间涕泪交横,不知说什么好。
叶初哪儿能不知他好意,只继续说:“我在桐庐地界刚知晓马知县自缢就给清溪递了消息,不知道云家世侄是否有收到,若收到了,趁着这玉玺之事尚未直达天听,也该快刀斩乱麻了。”
“我需得再往清溪去一封信,劳驾长祜兄替为弟的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