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强取豪夺 就算死,也不会……(2/2)
渐渐,那股恼怒化作冰凉的苦水,刺激着他的心,若她肯说一两句软话,同他亲昵一二,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甘愿。
季桓苦笑着,辛宜不会不知道。想反,她知晓,却又这般冷言冷语。最后竟变成他上赶着去救韦允安。
他今日若不管她,她便那般铁了心出城,最后只会是死路一条。
她真是知晓如何才能死死拿捏他……
季桓迅速上前,忽地将辛宜拽上马,与她同乘一骑,长臂迅速勾住她的纤腰,一手握住缰绳,面色凝重道:“绾绾,有些事我可以纵着你的性子,由你消遣。”
“一旦去了那勒,凡事你须得听从我的安排。”
良久,他顿了顿,湿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非是狂傲,我季桓于政事上,还未曾失手。纵然是郭晟乔茂那厮,也非我对手。”
耳畔上痒意阵阵袭来,辛宜实在难受,怒道:“是,论起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又怎么会有人比得上你季桓?”
眸中一阵失落,季桓心中叹息。去了那勒,身入敌营,就算是辛宜,他也不得不加以防备。
韦允安为何会出使那勒,又为何一开始举荐他出使那勒?为何一入那勒,旋即不归,这其中定然有鬼。
若说郭晟韦允安与那勒没有旁的什么交易,他死也不会相信。
此去那勒,不看他能不能救出韦允安,端看那厮想不想回来。
以及,将人带出去后,那厮会不会背后捅刀子。若韦允安真要杀他,他丝毫不怀疑,辛宜会毫不犹豫地帮着一齐捅他。
可笑他,为了辛宜,不得不去。他亦知晓,这是死路。
季桓心中冷笑着,恐怕辛宜还不知晓这件事。她的好夫婿为了杀他,已经算计到她头上了。
枣红大马快速驰骋着,季桓眸光凌厉,紧紧攥着辛宜的腰,似在发泄心中郁闷。
辛宜蹙眉,以肘击他却不见他动,遂由着他发泄去了。
看着前方的景象越来越近,季桓抿着唇,抓着缰绳,彻底无所顾虑地驰骋。
罢了,无非是多费些功夫和手段。既然深入敌营,他便一举端了那勒,彻底除去这个隐患,再不给韦允安和郭晟留一丝希望。
……
那勒部与塌然部一般,都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那勒吞并塌然余部后,不断侵扰大周的凉并冀幽四州。
此刻,韦允安正坐在那勒王帐,与那勒单于以及一众左右贤王议事。
“只要单于助我朝陛下除去奸佞,大周愿拿出百倍于岁币的钱粮,赠予单于。”
韦允安按压制心中的鄙夷,他如今彻底背叛了自己心中坚守的道。
为了除去季桓,不惜与胡人联手,将无数百姓的心酸血汗身家性命交纳于胡人。
分明,以大周的国力,可以一举歼灭胡人,永保边关安定。
可他没有办法,被郭晟和季桓推着往前走,他深刻体会到位卑庶民的无奈,原来他无论如何埋头苦读,都改变不了世族控制的天下,依旧会被权势洪流推着向前,走向覆灭。
那勒单于须卜林幽幽看着他,用那勒语道:“你凭什么断定季桓会来?”
“他会来的,届时还请单于莫要手下留情。杀了季桓,我朝陛下定然会重谢单于。”
须卜林听罢,缕着胡须,与左右贤王面面相觑。
韦允安出帐后,望着阴沉地天,周身忽地一阵寒意,他以掌作拳抵唇咳了咳,看向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吃草的红马和牛羊,眸色复杂。
若此行顺利,他还有命回去,应当能同绾绾长相守了吧。
那勒人驯养牛羊犬马。前往那勒路上的嗒嗒河中,他发现了一具具被扔进各种的牛羊尸体。
使团中有人心生警惕,同他道那或许是得了瘟疫的牛羊,不然那勒将牛羊当做财产,不见得会扔弃。
他留了心,悄悄折了一只羊蹄包入帕子中带在身上。
既然都来了那勒,他总得做些什么。郭晟与季桓的斗争,他如沧海一粒,微不足道,是以别无他法。
但若能少一个那勒铁骑,边关百姓亦能得一分安稳。绾绾的故乡也多一分平静。
草原上风吹得急切,韦允安抵唇不停咳嗽。远处乌云密布,他擡眸看向远处的天,漆黑的眸子如同雨后泛着水雾的震泽湖面,朦胧却又分外清澈。
……
祁城邻近冀州常山郡和。季桓由此进入冀州,将冀州的兵马统筹完备,才出发去了那勒。
郭晟朝廷先与那勒送信,先委婉言明之前用人不当,有失了国体。这次为表诚意,特意派遣尚书令季桓出使那勒,具体商讨两国国事。
季桓心中冷笑,郭晟还真是无耻。就连之前的雍朝,哪怕是历经永嘉之乱,被胡人踏破洛阳,都未曾想过对胡人称臣纳贡。
若他外祖卢郡公还活着,得知范阳卢氏出了这么一个不肖子孙,怕是能气的活过来。
他算是看透了郭晟,哪怕郭晟要毁了天下,也不会容他坐上皇位。
他索性也陪郭晟演一演。他倒是未直接去那勒王帐,而是派人与那勒送信,约在两国边界的楼城约谈,并提出释放周使的要求。
那勒未应,最后提出在那勒王帐南的草场处和谈。
到了议和那日,辛宜也要去,季桓拗不过她。一如在吴郡官署时,给她找了一身使臣服饰。
“绾绾莫要忘记答应我的事。”见她系着长冠太过艰难,季桓想帮她,又被辛宜拒绝。
季桓无奈,苦笑道:
“若绾绾还想杀我,等出了那勒。”他实在看不下去,从后接过长冠系带,无论辛宜如何反抗,他都不容拒绝。
“那勒人阴险狡诈,茹毛饮血,残暴非常。我若死在那勒,仅凭韦允安,他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你。”
季桓苦口婆心道。
“我没那般蠢。”辛宜垂眸掩去目光中的别扭,袖中指节紧紧攥起,印出一排排月牙。
神智在告诉她,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相信季桓的鬼话。前科太多,他所有的好都是表象。
她当然不会蠢到在那勒杀季桓而使自己和安郎陷入被动。
他此番肯去那勒救安郎,不过是为了——
辛宜忽地擡眸,呆愣半瞬。身后炽热的目光依旧灼灼,辛宜抿着唇,心中冷笑。
她还要感谢他不成?一切本就是因季桓而起,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还有绾绾,将之束起。”季桓垂眸看着辛宜,将她的视线引至身前的隆起处。
“那勒部向来女子稀少,他们侵扰边关,虽不会次次劫掠,但回回都有女子遭受凌辱……”
辛宜蓦地一愣,别扭道:“我知晓。”
“绾绾,并非是我多事。吴郡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地盘。若被那勒识破你的女子身份,他们向使臣讨去,折辱国体亦是小事,倘若他们真觊觎上了你,”季桓顿了顿,冷声道:“我会忍不住,杀光他们!”
辛宜拧着眉心,仿如看着怪物般看着他,暗暗骂了句有病,回去重新束胸。
翌日,季桓带着周朝使团,闲庭信步地进了那勒的大帐。
季桓进门第一眼,就看见高坐主位的须卜林单于。
“听闻我朝使臣行事不周,冲撞了单于。陛下特意派我来此,携厚礼来与单于赔罪。”
季桓将态度放得极低,既然郭晟连脸都不要了,那他也不介意再落井下石抹黑郭周朝廷。
将来若他即位,再重新恢复大雍就是。
“令君客气了。”须卜林笑道,“令君既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不若先行休整一番。”
须卜林话音刚落,坐下的一位左贤王当即道:“本王已遵单于意,设下全羊宴招待大周使臣。”
季桓心中冷笑,眸中含着阴鸷。这群那勒人当真狂妄,若非大周内斗,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给这群胡虏脸。
若今日真顺了他们的意,去帐中休整,他季桓怕不是要长眠于此地。
余光察觉身旁女人的视线一直四处逡巡。即将引来左贤王注意时,季桓当即开口:“多谢大王和单于好意,本官恰有此等想法。但在此之前,本官想见一见李司徒和韦御史等人。”
须卜林面上笑意顿时一僵,混黄的眼眸变得阴鸷。
“将那些使臣带过来。”
当即,他将手中杯盏摔在地上,帐外的使臣未来,反而来了一群群那勒勇士。
“单于这是何意?”季桓擡眸看着须卜林,冷笑道。
“季桓,要怪就怪你们大周的皇帝吧。”左贤王道。
看着情景,辛宜也紧张起来。她双手交叠于袖中,警惕地看向那勒人。
有塌然人带来的恐惧在先,她对这些胡人向来没有好感。
纵然胡人勇士来势汹汹,季桓却依旧面不改色。反而余光至始至终都盯着辛宜,观察她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单于难道不知,大周不只有一位皇帝?”季桓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引得左右贤王面面相觑。
“当初塌然部是如何覆灭的?单于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吞并塌然,也不想想这其中缘由。”
当初他如何夺取的河北三州,险些灭了塌然的事,边塞百姓至今仍在谈论,是以,须卜林不可能不知晓。
“那又如何?此战我们斩杀你冀州大半兵马,若非下了大雨,恐马儿牛羊生病,直取洛阳亦不在话下。”左贤王道。
他既说出这番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郭晟能给的,我亦能给十倍百倍。”季桓道。
“十倍百倍?”须卜林瞳孔猛地一颤,转瞬化为不屑,“郭晟已答应将数百倍于岁币的钱粮予我,大周还能拿得出钱?”
“大周拿不出,但,冀州能拿出。”季桓道。
“单于不若在仔细考虑考虑。”
见须卜林动心,季桓似不经意见看向辛宜,旋即对上她的视线。
季桓眸中带笑,似嘲讽也是揶揄,辛宜心中烦闷,当即撇过脸去。
“季令君不过嘴上说说,可总得叫单于看见你的诚意?”有人道。
“这是自然。”季桓当即拍手,门外就有人穿过那勒勇士,运来了一箱箱珠宝,其中不乏有那勒人珍视的红珊瑚和玛瑙。
“这是十分之一,本官的诚意已经在此,那单于的诚意呢?”季桓笑道。
须卜林盯着那金银珠宝犹豫一阵儿,摆了摆手,旋即有人将李司徒和韦允安等人带来。
做戏当然要做全面,须卜林故意两天不给使团吃食,这番才显得他们说的被困久矣。
但眼下是不是被迫已经不重要了,须卜林一早就和盘托出。
刚看见韦允安的哪一眼辛宜盯着那身影消瘦,面色蜡黄的男人,捂着嘴满眼泪光,险些失态。
“我要单于与我合作,一同灭了大周朝廷,事成之后,剩下的金银自然会送至那勒。大周承诺的岁币我亦会许下单于。”
季桓唇角微弯,看着须卜林。但须卜林却不傻,同季桓道:“那便按季令君所言,事成之后,我们再将使者送还给季令君。”
韦允安说过,季桓一定会为了他而来。他们信了,但季桓又要他们反水违背与郭晟的诺言,那勒自然会扣下韦允安等人,已免季桓毁约。
季桓面上的笑意顿时淡了瞬,旋即他又大笑起来,遂起身欲离去:“既如此,单于还是不信本官。”
“也不知单于从何处听的谣言?若叫本官知晓有人在背后肆意诋毁本官的名声,本官定然将之千刀万剐。”
“单于可知晓是何人捏造的谣言?本官不过想与单于谈一笔交易,并不为旁的。”
季桓这一番下来,彻底叫须卜林疑惑了。季桓不是为了韦允安,而是为了他们那勒的兵力而来?
而他们的诚意就是放了大周使臣?听着季桓却不像寻人的,而是为了从他手上寻获仇人。
倒也不是不可卖季桓一个人情,须卜林当即同季桓赔罪,遂派人放了韦允安等人。
辛宜终于松了一口气。
“季令君,正是此人。此人断定,季令君一定会来此地。”须卜林指着韦允安,同季桓道。
此刻韦允安默默闭上眼眸,有些不敢看辛宜。已经到了此时,想必绾绾什么都明白了。
绾绾会不会觉得他卑鄙无耻?他这样利用绾绾算计除掉季桓,不也与曾经不择手段的季桓一般?
心中忧虑,韦允安猛然咳了几声,险些站不稳。
一擡眼,霎时与辛宜满是泪意的眸子对上。
韦允安捂着唇,掩着肺腑的咳嗽,有些不敢看她。
方才短短的一刹那,他竟然未从她眼眸中捕捉怨恨和失望。韦允安有些不可置信,正欲再擡眸确认,却见掩着唇的左手上,满是鲜血。
他心底一惊,当即不动声色的用长袖掩去。
“此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肖想本官的妻子。”
季桓话音刚落,韦允安当即昏死过去。
辛宜眸中一惊,刚想起身,却碍于此处是那勒,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倒下。
季桓同须卜林签完协议,一行人刚欲离开。
还未走出那勒的草场,当即有那勒勇士同须卜林道:
“单于,有奸细混入,我们的牛羊染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