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金鹤尾 咱们读兵书长大的,不拘小节。……(2/2)
谢应祁眼睛里的春天,好像飞到她眼睛里来了。
她将手中的册子收起来,“有吃的吗?我饿了。”
“事情都解决了?”谢应祁迎上去,动作神态都像极了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妻子。
“算是吧,有一事不明,过几日我再去问问。我那好舅父,只怕还能在中枢待上许久。”
在这件事里,她与阿兄顾及着太后不愿意再继续追究,也是想看看,齐家能不能就此安分下来。
齐家家主不死,便不算塌天大祸,齐氏几百口,也就不会狗急跳墙。
就算是朝廷投鼠忌器吧。
“这是我在鄯州见你时,你穿的那一身,那时我便想说,蹙银缭绫,是我楚地进献的。”
他供上来的布,最终穿在她身上。
冥冥之中,似乎连老天爷都在说,终有拨云见日那一日。
而他,如今等到这一天了。
接连多日的汤水补下来,在长公主不在家的半日,谢应祁果断让厨房做了御板王母饭和槐叶冷淘,以及一盘炙时蔬。
“我记得,我吩咐了厨房给你做仙人脔。”
仙人脔,是一品奶汤炖鸡,喝汤吃肉,滋味甚美。
长公主举箸,一时间,不知该同情他这么多天在吃食上的敢怒不敢言,还是夸奖他即便放弃了汤水也没沾半点油腻荤腥。
“那快吃吧,等你养好了伤,我带你去个地方。”虽然是不急于这一日,但她不想帮兄长收拾烂摊子了。
她这块挡箭牌,也到了卸任的时候了。
公主府的人已经被二郎陆续接了回来,戚二郎步子迈起来是整个人重担卸下的那种轻盈,踏进长公主纳凉的水榭时,顾盼神飞。
长公主拿开遮在脸上的团扇,睁开眼来扫他一眼,又躺回藤椅上去,伸出只手来,懒懒指着他的方向,随意问道:“戚小郎君,要去鄯州找淳于将军报到吗?”
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小郎君先是用力地摇头,才反应过来懒骨头不睁眼的主子看不着,又大声说:“不去,我先陪在殿下身边,大哥说,等到合适的时机,您会放我归鄯州的。”
很显然,现在还不到那个时机。
戚长忧将军留给幼弟的遗言既不是早日出人头地,也不是切莫忘了报仇,而是万事都听长公主的话。
戚长忧,将戚府的希望,托付给了长公主,恰如曾经,先帝将自己的公主托付给他,拜他为师时一般。
戚长乐凑过去,坐在一旁矮凳上,哪怕在长公主自己的地盘也鬼鬼祟祟地,“现在看您与楚王的关系,我将来去东南驻军中将他们瓦解分化,再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我将门世家,不论在哪个军中,皆能效力。”
长公主假寐不下去了,坐起身来,“我竟早没发现,你是如此没有原则的鬼才。”
“欸。”二郎不怀好意的神色深得长公主真传,“此言差矣,兵者,诡道也,像咱们这种从小读着兵书长大的人,更不该拘泥于小节。”
狗腿小戚接过长公主的扇子,自觉地给长公主扇凉。
“既然不走,那便回去休息吧,等过几日,跟我出趟门。”
第二日,长公主去了关押齐庆的刑部监牢,刑部尚书留着他性命还有用,她砍出来的伤已经被裹好了。
齐庆十分坦然地在牢房里等待他的判决。
监牢常年昏暗,昏暗潮湿,看不清的角落里还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也不知是蛇是鼠,想来齐府的郎君此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长公主在牢房外站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问道:“为何到了此时,你反而坦荡地像个正人君子了?”
怎么不做昨日那副小人嘴脸了。
总不能是人之将死,这才想起来要做一个有风度的输家伏法受诛。
齐庆翻了个身朝向冰凉的石壁,声音贴着石壁传来,丝毫不见昨日的歇斯底里,反而有种认命般的平静,“长公主真的关心这个吗?大渝境内,殿下您只关心三件事吧。”
兄长的江山稳固,挚友亲朋昭雪沉冤,以及,新进京来的那位楚王。
“您助陛下拔除了柳家,重挫了齐家,三件事已成其二。”
也不应这么说,那楚王他见过,舍身为长公主挡箭的模样是那般义无反顾。
非情深如许不能如此。
“从前裴度身死,您都没有那样强烈的情绪起伏,楚王还真是好命啊。”
齐庆站起身来,背影对着长公主,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囚服和已经松散的鬓发,确认无失礼之处后转过身来,眉目低垂。
目光所及,是长公主裙摆上振翅的仙鹤,世人形容淮南道的楚王,便是说他鹤骨松姿。
原来哪怕是心无挂碍的长公主,一旦陷入爱河,也能有这般小女儿的情态。
白鹤金尾,恰如那人俊逸风姿。
齐庆,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他端端正正地跪伏下去,头重重地磕在石砖上,声音像从地缝里传出来,“伏愿公主,千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