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蒙了尘的明珠,有时还不……(1/2)
第29章第二十八章“蒙了尘的明珠,有时还不……
愈临近年关,都察院愈发忙得不可开交。
一方软轿落在了正门处,守卫查过令牌后,将人放了进去。
“见过姚大人。”打远处来了个方长脸的人,身型细瘦,罗圈腿,远看去像根枯瘦的萝卜干。
姚半雪有些意外,“你如何知晓我姓姚?”
那人笑了笑,眼睛眯成两条缝,给人一种圆融又讨喜的感觉,“我同大人您一样,都是将将才被调上来的,只比您早到了两个多月,原先供职于经历司。”
他躬身行了个礼,“曹大人今早便说了,新的左副都御史今日会到,我见您又眼生,便猜测您或许就是那位新上任的姚大人了。”
姚半雪颔首,礼貌一笑,“罗大人好眼力。”
罗汇愣了愣,拱手笑道:“大人当真聪慧,竟知下官姓罗。”
姚半雪没搭话。要说他聪慧倒也不尽然,他此来建安原是要当佥都御史的,属于平调。可就在前不久,老御史靳平致仕,而本应被调来做左副都御史的陈升却因狎妓被人举报了,如今只落了个正六品的经历。
陈升被贬后,按理来说被被顺上来人应该是宋怀州,可他到底因科举受贿一案受了李翰林的牵连,反让他捡了这个漏,而他空出来的右佥都御史之位,就顺势落到了罗汇的手上。
姚半雪问罗汇:“总宪【1】大人呢?”
左都御史曹佑是都察院最大的官,理应是他第一个人拜访的人。
罗汇指了指前方的一间屋舍,“年关将近,院里的事儿也多了起来。从前几日起大人就一直守在值房内,已经好几日不曾回过家了,此刻怕是正在午歇,我替您通传一声。”
“不必了。”姚半雪垂下眼睫,“既如此,我便不去打扰大人休息了。”
他话音刚落,前边儿值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冷风灌入,里间走出来一人,淡淡道:“进来吧。”
见副都御史随总宪进去后,罗汇便识趣地离开了。
坐定后,姚半雪朝他一揖,“见过总宪。”
曹佑生了张不茍言笑的方脸,声音洪亮,说话时不怒自威,“怎么,如今你升了官,连声先生都不肯叫了?”
姚半雪低眉,“学生不敢。”
他言语间的刻板让曹佑颇觉无趣,遂歇了打趣的心思,微微活动了下筋骨,半真半假道,“做的不错,你我如今皆在都察院任职,又身居高位。咱们这层师生关系在外头是该遮掩着好。”
曹佑一壁研着墨,一壁闲话道:“你这回倒升得快。我和吏部商讨许久,也只让你得了个佥都御史的职位。你自个儿倒有能耐,竟能凭维扬一案入了陛下的青眼,不声不响就升了职,如今倒能与怀舟平起平坐了。”
拿不准老师的态度,姚半雪低眉道:“运气好罢了。若非李翰林乡试时做出捉刀、杀人之事,宋大人的名声也不会受到牵连,左副都御史一职这会儿更是轮不上学生。”
他向曹佑施了一礼,“数年师恩无缘以报,既然老师有需要,学生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顿了顿,“...仇、葛之死的真相,下官也当竭力而为。”
“好!”
曹佑脸上终于浮出了满意的表情,“赤芒,以后我们师生二人戮力同心,定能将建安的官场规训得如青州官场那般清明。”
姚半雪心中一震,万般感触只能化作一句“是。”
不知怎的,说完这句话,他脑中突然浮现出寒英的那句诘问——“若曹大人知道调过去的是您这样的人,怕是会后悔不已吧?”
思及此,他擡头望向低头写字的恩师,突然呼吸一窒,默默捏紧了拳。
姚光去世后,他跟老师生了隙,就此断联数年。若非因着两位佥都御史的死,老师身边无人可信,不得已将他调回了都察院,他都不知道两人是否还有再见的一日。
这几年他在官场无甚建树,谨小慎微,早已忘了和老师一同发过的宏愿。即便如此,他内心还是恐惧的。他不惧一方百姓对他的评价,却唯恐老师对他失望。彼时若非章寒英踩中了他的痛脚,他也不会在天寒地冻的冬日将她绝情地赶下轿......可仔细想来,她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是他过于在意了。
思及此,他不由生出一股悔意,很快,这股悔意又被一阵不知名的恼意所替代。
鲜少见到学生走神,曹佑有些意外,“赤芒?”
听到老师唤他,姚半雪很快回过神来,“抱歉,方才走神了。”他微微一笑,“学生路上染了些风寒,此时还有些精神不济。老师若无其他吩咐,学生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曹佑将他打量了半晌,到底没再说些什么,只叮嘱道:“合欢是福安郡王那等不学无术的登徒子才会熏的香,你为人端方稳重,当熏些沉檀龙麝之类的香料最为得宜。”
恩师的话他向来不会违逆,当即应承道:“好。“
“赤芒…”
曹佑默然叹了一口气,“姚光的事…你没有做错,姚家不会怪你,老师我…也不怪你...”他顿了顿,“以后在都察院好好当差,不要过度沉湎于过去,莫忘了你的初心。”
老师的声音不算大,一字一句却似针般扎在心头。姚半雪抿紧了唇,攥着衣袂的手也不禁有些发抖,半晌才回了句,“学生知道了。”说罢便冒着风雪离开了。
眼见雪越下越大,赵琢给曹佑加了件厚袄,望着姚半雪离去的背影笑道:“那位就是总宪常常提起的姚赤芒?”
曹佑放下笔杆,随意应了声,“嗯。”
“瞧着当真是清风朗月,气度不凡。”
曹佑不置可否,猛咳了几声后,躺在靠椅中开始假寐,就在赵琢以为他不欲再答时,耳边又传来一句低喃,“蒙了尘的明珠,有时还不如一块璞玉。”
赵琢是右都御史,他跟曹佑共事许久,这位老兄弟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些,随即了然道:“您说的璞玉,想必是破获了维扬秋闱舞弊案的那位章仵作。”
曹佑没有作声。
维扬秋闱一案牵连甚广,李胜屿、焦毕伦等人一早便被押回了京,就连朱青陌的尸首也被加急运回了建安,近日三司忙得不可开交,而作为都察院之首的曹佑,自然早已获悉事情全貌,对众人在该案件中扮演的角色更是一清二楚。
面对曹佑的沉默,赵琢却不以为意,“璞玉还需打磨呢,倒不若一把及时又趁手的剑。”他自顾笑道:“我瞧赤芒这孩子心思澄明,处事得体。大人您说这明珠上的“尘”,会否只是它用来收敛锋芒的保护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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