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臣以为,若想取贤,不应……(1/2)
第37章第三十六章“臣以为,若想取贤,不应……
廷议上,诸臣工与皇帝商议着毓德书院的事。
黎靖北扫视一圈丹陛下的众臣,狐眸微擡,问:“书院的结业案,朕已拟旨,众卿以为如何?”
新帝登基两年,羽翼渐丰,朝中反对声音渐少,毓德书院是他自登基以来就着手筹备的事,如今书院落成,地址还被设在了皇宫内,便是连国子监都不曾享有这般殊荣…
帝王问这话的目的很明显,他想要建立书院培植自己的亲信,如若有人提出反对,则显然是存了不轨之心,他正好借机打压。
礼部朱青陌面圣后突然暴毙的事仍让众臣心有余悸,是以只要皇帝所提之事不动摇社稷根本,众臣一般不会干涉。
即便如此,在场的诸位臣工毕竟都是男子,他们虽不敢反对书院的建立,却也不愿让权给女子,让她们来官场分一杯羹。其中最为突出的代表乃吏部尚书林岁,他是个因循守旧的人,对女子入仕做官一事向来颇为抵触,此时自然头一个站出来反对。
“陛下,微臣以为,修建书院固然是好事,可将左、右佥都御史和外廷官月夜的案子一同作为结业案移交给书院,是否有些过于为难那些闺秀了呢?况且...”他咳了咳,“仇御史的女儿还是书院的夫子,此般怕是有些不妥。”
他这话说的巧妙,既给了皇帝脸面,又没得罪那些女子,可话里话间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在暗讽女子能力不足,会误事。
“臣附议。”见林岁开口了,林岁的弟弟林建也跟着出来帮腔,“月夜原本不过是内廷的一个侍女,陛下您将她调到外廷后没多久,她却突然暴毙,连着都察院的仇大人也惨死家中…下官以为,此乃天意!”
说完,他匆匆跪下,煞有介事地朝黎靖北磕了个响头。
“陛下!女子做官,是为不详!”
林建此举似有逼君之意,黎靖北却既未动怒,也没让他平身。曦光投射在君王妖冶的面容上,映出一片阴翳,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他看向首辅钟谧,对方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很显然,这位追随他多年的老臣虽然没有当众表态,但也不赞成他的做法。
黎靖北侧过身,忽然笑了笑,也不做声,一双玉手轻托侧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御座把手,他本就生的艳,这般迤逦之姿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君王的沉默让众臣心中稍有不安,敛下首不敢窥天颜,唯有宋怀州一人出列。
“陛下,臣以为两位林大人所说有误!”
林建是个急性子,听言不服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他看向宋怀州,眼带挑衅,“那个叫月夜的女子可不是封官没多久就死了?还有你们都察院的那个仇瑞,难道不也是跟她打完招呼就死了?还有葛御史......”
饶是宋怀州生了副和事佬的性子,却也忍受不了一个后生如此无礼,当即驳斥道:“林建,你和你兄长口口声声说女子无能,那你可知,前不久轰动维扬的秋闱舞弊案,正是由一名女仵作破获的!”
说起此案,黎靖北狐眸微挑,也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建,“林大人,你既为户部侍郎,又身兼维扬巡抚,朕倒是想听你说说,鹿鸣宴那日,那位姓江的举人究竟说了什么,竟让你一怒之下将他赶了出去。”
君王的笑容很柔和,眼尾的一颗红痣撩人心魄,可细看之下,那双鹰隼般的锐眸正泛着寒光,仿佛一只蛰伏的毒蛇。
”陛下——“
君王不过寥寥数语,却将林建吓得不轻,他委实没想到皇帝会把鹿鸣宴上的事儿翻出来说,吓得他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直磕得满头鲜血也不敢停。
他边磕边道:“江临在宴席上侮辱先帝,臣不忍先帝名声受辱,便将他轰了出去...当时宋大人也在,说江临生为录遗进来的生员不容易,又...又将人给召了回来...”
他只能这样含糊过去了。江临的死乃朝中大忌,不仅因此人曾在宴席上影射过先帝,更因其背后牵扯出来的科举舞弊案。鹿鸣宴是他主持的,江临身死,皇帝若是真想问责,他首当其冲......还有他做过的那些亏心事儿,若是细究起来,足够让他去昭狱脱一层皮…
圣心难测,也不知道朱青陌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而眼前的帝王又掌握了多少…
林建越想越心惊,一个劲儿地猛磕头,额头手心全是汗,始终不敢擡头去看帝王的脸色。
见他如此,黎靖北垂下眸,并未继续发难,地上蜿蜒的血迹让他颇觉晦气,皱了皱眉,“喜云。”
喜云会意,当即吩咐其中一个少监打水去了。
林岁也知秋闱一案的严重性,踌躇了半天也没能为弟弟说上一句话。
殿内鸦雀无声,无人敢再发一言。黎靖北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到一名绿袍男子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墨卿,你怎么看?”
墨修永独身立在队伍最后列,如一棵孤松。他低眉垂首,声线低沉,“禀陛下,臣以为,若想取贤,不应以性别做区分。”
黎靖北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臣是广安元年的状元,愧受万人追捧,可众人难免忘记,月夜也曾是嘉宁年间的状元...仅因她女子的身份,诸位便忘了她昔年的风采。此外,郑御史、仇主事,还有太祖皇帝亲封的大将军尹眉,都是为我朝作出过杰出贡献的女性。由此可见,女子本身的能力并不比男子弱,只是缺少机遇罢了。”
其实这点众臣心中也清楚,皇帝之所以会提拔月夜,是因她聪慧,洞察力强,放在身边既能监视百官,又能巡视后宫,是天子爪牙的不二人选。可惜这样的人偏生是个女子,他们不敢想,若将来有更多这样的女子出来,他们又该走向何处。
墨修永顿了顿,忽然提起庆德帝,“太祖皇帝在位时常常感叹:‘生员不务学者众多,徒记陈言,为出身之资,及授以职,讫无实用’。【1】书院的学子们将来都是要入朝为官的,恰如太祖所言,比起书卷上的知识,实操更为重要,是以臣提议,都察院两位大人和月夜的案子可合并让书院的学子来调查,以此为结业案,至于最后的裁决,还是由三法司来主导,陛下以为如何?”
墨家钜子,翩翩少年郎。
黎靖北颔首,心中微微泛酸。这就是阿璎倾心过的人,气度不凡,豁达而坦率,言谈举止似朗朗明月入怀,包容而随和,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呼吸一顿,也不知书院再遇,两人有没有再续前缘,若非墨修永两年前便成了家,他断不会让他去书院教书…
君王深吸一口气,忍住胸间疯长的妒意,冠玉般的面庞上仍露着微笑,“那便依墨卿所说,将两案…”
“陛下——”
眼见提案就要被落实,林岁又坐不住了,他不似林建一般做过亏心事,没有把柄握在帝王手里,当即直言道:“臣听说您封了宋大人方才提到的章仵作为照磨所都事?”
黎靖北含笑看向他,神色间似乎有了微微的愠色,“维扬舞弊一案,章寒英不畏强权,检举有功,且能力出众,堪当御史一职。”
他话锋一转,语气寒凉,”怎么,林大人觉得不合适?”
“臣不敢!”
林岁连连摇头,“咚”一声跪到了林建方才跪过的地方,姿态倒是诚恳,嘴上却不依不挠,“陛下,臣自是不敢忤逆您的旨意,只是自咸南开国起,不论男女,似乎从未有过未经科考就入仕的先例,若是些未入流的官职倒也罢了,可照磨所都事乃是正七品的衔儿,莫说进士出身,便是连墨大人那般的状元,初入官场都要从一个小小的修撰做起…”
他咳嗽一声,似是怕黎靖北动怒,说完还不忘夸一句:“陛下用人如此不拘一格,实乃是我朝幸事。”
“林尚书此言差矣。”
林岁话音方落,黎靖北还未表态,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四位当世名儒之一的陆讳,他身后还跟着一身孝衣的仇锦。
陆讳身为三朝元老,温和儒雅,曾官至太师,桃李遍天下,如今虽已在野多年,威望仍在,众臣见了他,皆敛衽行礼,就连高坐上的帝王亦微微颔首表示尊敬。
然而即使如陆阁老这样万人敬仰的存在,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比如林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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