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难道……(2/2)
唐璎垂眸,“多谢淑妃娘娘。”
孙寄琴淡然道:“这些药膏是我兄长托我带给你的,说是专门给昭狱里受过冤刑的人用的,便是对皮肉腐烂之人都能起到疗愈的效果,你这点儿伤自然不在话下,你倒也不必谢我,他…”
她顿了顿,终究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完。
春兰伺候完唐璎上药,孙寄琴便在她的搀扶下告辞了。
望着她羸弱的身影越走越远,唐璎终是忍不住道:“娘娘,若您信得过臣,可将您的烦恼与臣倾诉一二,臣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替您解决,但也愿意竭力一试。”
她顿了顿,柔声道:“您的兄长也很担心您......”
那日在北镇抚司,孙少衡同她说起孙寄琴时,虽然没有明说些什么,但眸中的担忧和自责却作不了假,他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妹妹。
听她提起孙少衡,孙寄琴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孙寄琴走后,唐璎没有多待,趁黎靖北煎药之际,吩咐南阳宫的小太监搀着她走出宫门,一路过了承安门。
回去的路上,唐璎的心跳的很快,不知为何,她不愿让黎靖北看到她受伤的模样,不想看到他担忧的眼神,更恐惧于他的悉心照顾。
她不想同他亲近,只想离得远远的。
越想越心慌,她忍着臀尖上的剧痛,逐渐加快了脚步。
许是走了太久的路,臀上传来的痛感几乎令她晕厥,一到官舍就再也支撑不住,俯身趴到了床上,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这青天白日的,应当不会有人到官舍来打家劫舍吧?
正思索着,不妨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唐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谁啊?”
“是我。”
出乎意料的,是姚半雪的声音。
趴在床上终究不雅,可她此时又疼得坐不起来,只好勉力翻了个身,拉过被子半倚在床上,不至于让自己看上去太不得体。
调整好姿势后,她低声道:“请进。”
片刻后,门扉开动的声音传来。
到底是绅士,即使她没有关门,姚半雪也没有贸然闯入,敲完门后,也是等她说了“请进”二字后才敢迈步走进来。
他甫一进门便看见了半倚在卧榻上唐璎,眸光一滞,皱眉问:“好些了吗?”
唐璎微讶,顿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还是姚半雪头一回造访她的寒舍,他肯来就已经够让她讶异了,他竟还关心她好不好?她还以为他见面问的第一句话会是“你可知错?”
“好多了,多谢大人关心。”
唐璎吃惊的样子有点儿呆,像只不明所以的楞头鹅,难得见到她这副模样,姚半雪寒眸中划过一丝清浅的笑意,随后礼貌地挪开了视线。
他在寒舍四周晃了晃,将一个小药瓶放在了她的床头。
药瓶的样式很熟悉,跟孙少衡托孙寄琴给她的那瓶金创药一模一样,说是什么北镇抚司的稀罕之物,也不知姚半雪从哪儿弄来的。
唐璎心下微有些感动,直言道:“多谢大人。”
姚半雪“嗯”了一声,“你上药,我先出去,”说罢拉了门就准备往外走。
唐璎有些无奈,“我今日在宫中已经上过了。”
姚半雪脚步一顿,转回身,看着药瓶道:“那留着以后用吧。”
唐璎点点头,忽然问他:“总宪大人昨日是故意的吧?”
昨日在都察院,她问及曹佑是否曾在十二月初七收到过重要公文,曹佑说不曾,而后他又兀自说起各大官员过年期间送他的果物,还特意提到了荔枝,若说曹佑没有刻意误导她的意思,唐璎是一点儿都不信的,不过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大致琢磨出了他的用意。
三司中刑部和大理寺已经被傅、齐二人牢牢捏在手里了,都察院此时正处于风口浪尖上,曹佑无力与他们抗衡,此时急需抛一个人出去转移注意力,而后又因为某种原因“相上”了她,顺势给她下了罗汇这个“饵”,让她拿到一些捕风捉影的错误信息后风闻奏事,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知道,都察院如今掌握到的情报也不过如此。
前有狼后有虎,曹佑即使早已身居高贵,位列七卿,每一步仍旧走得如履薄冰。
姚半雪垂下眼睫,没有否认他的话,“我知你心中有介,然总宪也有他的不易,望你海量,不要责怪于他。”
原来是为曹佑说情的,难怪他今日会登门拜访。
世间诸人,不管同谁虚与委蛇,姚半雪对他这位老师却总是过分真诚。
唐璎微微些失望,方才赠药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擡起头斜了他一眼,“姚大人觉得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么?”
她眸光澄澈,斜眼看人的目光也明丽的,不但没有让人感觉受到了轻视,反给人一种奇异的嗔怪感。
姚半雪眼皮一跳,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再次别过头去。
须臾,他咳嗽一声,意有所指道:”当敌人有多个时,切忌以小博大,不要老想着从小人物来找突破口,如此只会打草惊蛇。”
唐璎恍然大悟,他竟一早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维扬那起科举舞弊案,她便是采用了以小搏大的策略,最终获得了成功。彼时,她让孙少衡从官职最小的焦毕伦开始查起的,而后咬出李胜屿,再顺藤摸瓜地寻到朱青陌,一级接着一级,层层递进。所以这回当她察觉到罗汇、傅君、齐向安三人的联系后,便想着以同样的方法先扳倒罗汇,再让他供出傅、齐二人,却未承想事情非但没有成功,反让自己被笞了。
说起这个,姚半雪清寒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愠色,“此前在维扬我就多次警告过你,不要老想着以小博大,强行冒尖儿。小人物都有把柄握在大人物手里,哪儿那么容易妥协,就李胜屿伏法那次,若是佟娘的事儿没出来,你觉得他会供出朱青陌么?”
他顿了顿,目光清寒:“树倒猢狲散,大鱼的把柄抓到了,它肚子里的虾米自然也跑不了。”
唐璎这回难得没反驳她,仰着头叹了一口气,懊悔地嘀咕道:“这次的事儿,是我犯蠢了。”
“你知道就好。”
“……”
合着他今日是专程过来气她的。
唐璎坐直了身子,方想说点儿什么,微风拂动,吹起姚半雪宽大的衣袍,露出他修长的手腕,衣袖掩映间,是深深浅浅的伤痕。
唐璎当即震惊在原地,“你的伤…”
姚半雪低着头,听她提及腕上的伤口,眸光一暗,手臂情不自禁地往回缩了下。
半晌,他沉声道:“幼时做木工不慎划伤的。”
唐璎直视着他的眼睛,良久不语。
她自幼学医,见过大大小小上百种伤痕,诸如黎靖北胸前的刀伤,墨修永手腕上的烫伤等等,都是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存在,至于姚半雪手上的这些伤痕…她垂下眼睫,是割伤...而且是他自己割出来了......
姚半雪自然也知道她通医理,既然他不肯明说,那她也不便拆穿。
唐璎移开眼,强行让自己的思绪回到仇瑞的案子上。
其实仔细一想,十二月初七那日,猎场人那么多,除小硕外,仇瑞将信件托付给罗汇的事儿很可能也叫其他人看见了,罗汇若是私自将誊本销毁,都察院那边儿没收到东西,他势必会为自己惹上嫌疑,如此一来,倒不若调包,横竖除了仇瑞也没人瞧见信件的具体内容,罗汇随便扔一颗棋子给曹佑交差便是,只要曹佑收到了东西,他的嫌疑自然也就洗清了。
想起仇瑞的死,唐璎又有些不解:“仇大人若当真从信件中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齐、傅的那些人为了堵住他的嘴,想必一早在他面圣的途中就会设伏,缘何他最后却死在了家中呢?”
“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姚半雪蹙眉,难得对她表示肯定,“你说的没错,还有...若是仇瑞截获了什么重大信息,按常理来说,定会马不停蹄地跑去面圣,除非他途中遇到了什么人,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觉得这封信即使不通过他也能被安全送到御前。”
“你是说...”
姚半雪点头,“我始终觉得...那些人尚未找到信件的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