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您画的东西,是否同柔音……(2/2)
听到“花朝”二字,孟阿婆果然红了眼眶,面色变得痛苦,由于说不出话,喉间发出咕噜噜的呜咽声,听着甚为凄惨。
看来她赌对了,方才陆子旭提起“月夜”二字时,孟阿婆明显是一副警惕的表情,警惕中还隐隐能看出些许保护的姿态,由此她便猜测这位老婆婆或许是月夜的故人。月夜本名花朝,籍贯幽州,曾是嘉宁年间的状元,这些信息早在她进东宫前就了解过。
眼见老人的脸色又逐渐变得警惕,唐璎吩咐所有人后腿十五寸,柔声道:“阿婆,他们都走了。”
听到周围的脚步声远去,孟阿婆悬着的也心逐渐放松下来,她紧紧攥住唐璎的手,摊开,张着嘴唇吱呀了两声,又用粗糙的指腹在她手心拟画了九条竖线,停顿片刻,再在右边数起的第二根线上点了十四下。
孟阿婆不会写字,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表达方式了。
唐璎想了想,又仿照着比划了几下,仍是一头雾水,但为了让老婆婆安心,她还是认真地说记下了。
听言,孟阿婆顿时热泪盈眶,泪水在苍老而无神的眼睛里打着转,让人无端觉得凄惶。
唐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耐心询问:“您画的东西,是否同柔音布庄有关?”
孟阿婆猛然点头,呼吸突然就急促起来,随后大力握住唐璎的手,似乎极力想表达些什么,奈何发不出声儿,吱呀了半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唐璎心有灵犀地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婆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她。”良久,又愧然补充了一句,“无论生死。”
她实在不忍欺骗这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耄耋老人,无论如何,月夜的死讯,她需要有个心理准备。
说罢,孟阿婆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她双眼空洞无神,微笑的时候无端有种悚然的感觉,唐璎却不觉惧怕,反而从她的笑容中看到了释然,心中不由愧疚更甚,她虽然知道她看不见,却还是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告别孙少衡和孟阿婆,几人去了趟柔音布庄,布庄的孟掌柜接待了他们。
孟掌柜是孟阿婆的独子,自孟阿婆被抓后,他一直忧心忡忡,连着几日都没睡好,眼下一片乌黑,干燥的嘴唇因上火而皲裂开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焦躁味儿。
甫听唐璎一行人探望过母亲的消息,他便火急火燎地将几人请进了店内。
新柳拂下,墨瓦白墙间,是一方小小的店铺,柔音布庄门头窄,进深长,与盛通街其他的小型店铺布局无异,唐璎落座后却莫名有种局促感。
孟掌柜给几人筛了茶,小心道:“敢问几位大人…我娘她...如何了?”
周年音安慰他:“掌柜的放心,阿婆在狱中并未受刑,案子目前还在审查阶段,锦衣卫那边对令堂的态度尚且良好。”
她言辞官方,态度含糊,并未提及孟阿婆被人毒哑之事,唐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孟掌柜听到这番话后立时热泪盈眶,连连对几人表达谢意。
陆子旭趁机拿出金虎令,笑眯眯地看向他,“行了,你也不用感谢我们,这是圣上交代的事儿,我们不过是例行公务,你配合便是了。”
该说不说,他这模样倒还真有点儿官差的作派,孟掌柜对此深信不疑,忙点头道:“是,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周年音问她:“你可认识一位名叫月夜的女子?”说罢,怕他不肯如实相告,又补充道:“她跟令堂似乎很熟。”
听她提起月夜,孟掌柜有些意外,却没有刻意回避的意思,“是,草民认识此女。”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月夜本名花朝,同草民一样是幽州人,出自商贾之家。早年间,草民的母亲曾做过她的乳母,两人感情深厚,而草民自幼就随父亲来了建安,同她不怎么熟悉。”
单论长相,不同于一般商贾的贼眉鼠眼,孟掌柜面庞端秀,眉眼干净,谈吐温和,是建安闺秀们最为中意的那类斯文小白脸的长相。
不会是......
唐璎心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问他:“你可认识孙寄琴?”
孟掌柜一愣,道:“大人说的可是锦衣卫孙大人的妹妹,宫里的那位…娘娘?”
唐璎皱眉,看来不是。
因着月夜的关系,她隐隐怀疑这位俊秀的掌柜或许就是孙寄琴的那位情郎,可当她说出孙寄琴的名字时,他却面色如常,第一反也只是“锦衣卫孙少衡的妹妹,”后在说到“宫里娘娘”这几个字时表情隐晦,似乎有些忌惮皇室。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若他直接说不认识,反而会加重她的怀疑。
见唐璎没有表态,孟掌柜思索片刻,又补充道:“娘娘金躯,草民不敢斗胆说认识,倒是在她未出阁时有过数面之缘,花朝......也就是月夜,在翰林院试官那会儿,常常会来布庄陪着娘娘挑布匹,顺带探望家母。”
唐璎颔首,月夜与孙寄琴相识于孙寄琴嫁入东宫之前,这点她早就知道了,令她不解的是,彼时早已高中状元的月夜,缘何会突然放弃翰林院的大好仕途,甘愿去东宫当一个侍女呢?难不成她有什么把柄握在孙寄琴手里?又或者有什么事儿必须要入内廷完成?
唐璎问完后,陆子旭微微朝她使了个眼色,吩咐孟掌柜:“你带我们到布庄各处转转吧。”
“草民领命。”
想起孟阿婆在她手心画的几条线,唐璎立刻会意,当即将陆子旭拉到了一旁,仿照孟阿婆的轨迹在他的手心里比划了一遍,而后两人状似无意地随孟掌柜参观起柔音布庄。
布庄不大,除开布料库里堆积的纺织品外,其余地方一览无余,唐璎和陆子旭了解完布庄的布局,趁着孟掌柜跟周氏姐妹说话的空档开始迅速翻找,却一无所获,最后甚至连花盆底下的土壤都翻过了,却依旧未能发现任何机关。
辞别孟掌柜后,周氏姐妹便被远宁伯府的管家接回去了,陆子旭便打算用自己的车将唐璎送回照磨所。
马车上,陆子旭叹了口气,略微有些失望,“尚书印被盗的事儿说不准只是个偶然,害得我白操心。”
唐璎摇摇头,“不一定,等过几日我忙完照磨所的事儿再回来看看,说不定能参透孟阿婆给的线索,这布庄既然曾是孙寄琴和月夜常来的地方,必然会留下痕迹。”
见她如此上心,陆子旭眯眼笑了笑,一脸亲热,“还是咱阿璎想事儿周到。”
唐璎懒得搭理她,眼皮一闭,靠着车壁开始假寐。
连日来的辛劳令她有些疲惫,想睡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近日来的线索如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闪过。
仇瑞密会月夜……仇瑞被杀……傅君印信被盗……月夜遇害……孟阿婆被擒……这些事件几乎同时发生在这十二月的初七和初八这两日,一切不会那么巧。
无论如何,从月夜见完仇瑞后又去了柔音布庄的动线来看,中间相隔的那五个时辰一定十分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