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她死都死了,我也没什么……(2/2)
见她这副模样,花朝也没等她回答,吻再次落到了她的唇瓣上,“算了,我忍不住。”
确定心意后,花朝搂着她,絮絮说着自己为官的理想,又讲起两人未来的打算。
她讨厌做京官,受不了因为性别问题成日在翰林院里受气,既然这个世道她无法改变,不若换一种活法。
“我不想待在建安了,想请辞回幽州,做个知县也好。”
对于她的决策,孙寄琴一向都是支持的,“嗯。”
“你跟我回去?”
几乎没有犹豫的,“嗯。”
反正她也不打算嫁人了,孙家也不可能让她待一辈子,不如往后跟她一起。
花朝十分意外,“当真?”
孙寄琴望着她的眼睛,郑重点头。
她一辈子都养在闺阁里,从未见过四方天外的世界,她胆小,愚钝,头一次生出了为心上人豁出去的勇气。
花朝喜笑颜开,轻轻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好,我下个月便请辞,你记得跟家里人商量好。”
孙寄琴没有出声,她猜都猜得到,这般离经叛道的事儿,母亲知道后定然不会同意,她宁可让她去道观当姑子,都不会允许她跟随花朝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幸福,无法,她只能以嫁不出去心里郁闷为由,向母亲提出去幽州散散心,正好孙家有个表亲也在那边,母亲没多想便同意了。
只可惜,还未等她启程,姑妈那头就来了旨,下令让她嫁给太子。
她很清楚,姑妈的意思就是崔贵妃的意思,与其说让她嫁人,不如说是放她过去监视的。
彼时崔家势大,孙家依附其下,崔贵妃又最得嘉宁帝宠爱,她不敢违抗,孙家也绝不会给她反抗的机会,她只能嫁进东宫。
花朝知道后很难过,却也无法替她分忧,琢磨来琢磨去也只能想到一个办法,“我们私奔吧。”
孙寄琴几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孙家养我多年,我不能如此不义,他们是若因我而蒙难,遭到崔家的报复,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还有我母亲……”
她字字句句都是“我”,“我”,“我”,却丝毫没有考虑过辞了官的花朝会如何,她又为她牺牲了多少。
那夜,花朝默默听完了她的诸多不得已,没有吵也没有闹,甚至没有指责她自私,临别时留下一句,“阿琴,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无需觉得有负担,走好自己的路就好。”
花朝走后,她哭了很久。
那日以后,花朝仍会时不时约她出来,也会像从前一样买很多小玩意儿逗她开心,整个人却寡言了很多,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彻底变了。
太子选侍的位份确立后,孙寄琴变得谨慎了许多,就连花朝陪她外出时也只能梳起双丫髻,扮成侍女的样子。
花朝面容清冷,身材高挑而匀称,穿上一身浅桃杏的锦衣,宛若灼灼海棠盛开,妍丽非凡,然而孙寄琴却觉得这身装束并不适合她,她还是喜欢她穿着宽松的袍子,挂着一张骄矜而不耐的脸徜徉在闹市中的模样。
前几日,心上人对她说:“阿琴,我曾经有多鄙视男子,如今就有多希望自己是个男子,但凡我占了个男子的身份,即便天资再废,家境再穷,也有资格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在他人逼婚前正大光明地将你娶回家,而不必像现在这般遮遮掩掩,看你难过却无能为力。”
“阿朝,不是你的错……”
话是这样说,可说到底,孙寄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们本就是不被世俗接受的一对,说得太多也是枉然。
她一连几日陷在情绪里,胃口全无,脸颊也瘦了不少,挑嫁妆时都心不在焉的,花朝却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只绣着鸳鸯莲鹭锦纹的团扇,浅笑着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看到扇面上的“鸳鸯”图案后,心情好了不少,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这般“特殊”的绣品,只能是出自花朝之手,为了哄她开心,那双挥洒墨水的手终是拿起了绣针。
此刻,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谢谢你,花朝,我很喜欢。”
姑妈......孙家......崔贵妃......太子......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她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见她笑了,花朝心下松快,笑容亦跟着深了些,“花朝不在了,阿琴往后便唤我月夜吧。”
孙寄琴不解。
花朝怜惜地擦掉她脸上泪水,随意道:“横竖我做官也是成日里被那群翰林院的老儒生们骂,听也听烦了,就这样吧,我不做官了,去内廷陪你。”
孙寄琴听言大喜过望,此刻的她似乎忘了月夜做官的本心是什么,她想要自由,却又被自己圈进另一个牢笼中。
十六岁那年,她以选侍的身份嫁给了黎靖北,而花朝则去参加了东宫婢女的遴选,被太子妃相中,调去身边做了侍婢。
洞房那夜,孙寄琴紧张极了,胡思乱想了一整日,好在太子最终还是去了太子妃那边,她方松了一口气,可惜好景不长,三日后,太子告诉内侍,今夜要歇在她这边。
得知消息后,她将自己裹在被褥中瑟瑟发抖,恍惚中擡眼望去,目之所及是阿朝送她的团扇,旋即一股愧疚而又恶心的心情席卷而来。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孙寄琴,你如今是太子的选侍,服侍他是你的义务,你不能拒绝。
可年少的她哪里会懂,这种事儿只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她一遍又一遍地劝服自己,身子却抖得更加厉害。
子时,太子来到寝殿。
孙寄琴侧身背对着他,生怕他看到自己惊恐的模样,正想着借口将他打发走时,太子开口了。
“你放心,孤已有意中人,不会再同其他女子亲近。”
太子的声音十分好听,低沉中隐含威压,无端稳住了孙寄琴的心,让她停止了颤抖。
“崔贵妃既派你来监视我,那你便‘好好汇报’,从此刻起,我们便如她所愿,你往后便是我最‘宠爱’的侍妾。你若是肯乖乖听话,我必不会让孙家为难。”
她听言心下大惊,却也舒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她天性胆小,做不来间谍那一套,在姑妈的指令尚未明确下达之前,她只能依附于太子。
当然,倘若他日太子真能成事,哥哥这边也会跟着起来,届时,崔家便不足为惧了。
“是,臣妾明白。”
黎靖北说完便去一旁的软塌边读书了。
做戏做全套,孙寄琴很清楚,他今夜定然不会走了,她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却莫名安下心来,意识逐渐混沌。
就在她即将陷入梦乡时,那道充满磁性的嗓音再次传入她的耳中,“你的月夜阿璎要过去了,孤允许你们在孤不在的时候稍微……咳咳……聚聚,但是崔贵妃那边你若是敢有小动作,就别怪孤对她手下无情了。”
孙寄琴听言猛然转过身,一瞬间睡意全无。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朦胧的灯光下,她看清了自己夫君的脸。
出乎她的意料,太子的面容毫无储君该有的清正刚武之气,反而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妩媚感,他眉目妖冶,狐眸疏淡,气度从容,即使束着一丝不茍的男式的发髻,也难掩风情万种,眼尾的一颗红痣更是摄人心魄。
这般俊美的长相,贵不可言的身份,建安城怕是很难有女子不为之心动吧。
然而,就是这般华贵的人,也依旧有他自己无法俘获的心上人。
太子对太子妃的爱阖宫皆知,却唯独太子妃自己感受不到。即使她孙寄琴明面儿上是东宫最受宠的存在,太子最在意的人却不是她。
在这一点上,似她这般对太子无意的人都能看出,深爱太子的陆容时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在东宫的那四年,陆容时从未针对过她,反而时常送些吃食来慰问她这个太子的“挡箭牌。”
她向来与人为善,陆容时的好意一概照单全收,却有些担心太子妃的处境。
陆容时本就嫉恨太子妃,这股邪火更是在忠渝侯变节后彻底燃烧起来,她本以为都到了都这份儿上,太子妃势必会被赶出宫去,却未料到太子不仅力排众议保住了她的妃位,甚至还对她比从前更好了,他陪着她一同下棋,一同用膳,一同赏日落,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听说太子妃病弱,太子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一整宿后,陆容时对唐璎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她不知从何处听说太子妃畏火,一气之下让丫鬟去太子妃的偏殿放了一把火,原本只是想吓吓她,却没料到那丫鬟中途睡着了,火势逐渐蔓延到主殿,差点儿没将人活活烧死。
彼时太子妃正在午憩,花朝身为贴身侍女,本该在外殿值守,太子妃见她近日有些疲惫,便放她回去休息了,哪料花朝却并未回自己的厢房,而是来了她的宫殿,同她行了鱼水之欢。
她们不知道,那场酣畅淋漓的背后,太子妃正命悬一线,若非太子回来得及时,太子妃早已葬身火海。
因着此事,她和花朝愧疚了许久,花朝伺候太子妃越发上心了,而她对太子妃也越来越恭敬了,她们很想跟她道歉,却始终开不了这个口。
总的来说,她的一生尚算圆满,虽然无奈嫁给了太子,但是有了花朝的陪伴,日子也是幸福的,直到兄长的到来。
太子登基后,孙少衡偶尔也会来宫中探望她,给她送些母亲的绣品。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瞧出了那柄团扇的端倪,将春兰叫过去一番严审后,终于发现了她的秘辛。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哥哥带着震惊又嫌恶的眼神将她打量了许久,像是在看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鄙夷之情溢于言表,随后更是怒斥她是个白眼狼,丝毫不把生养她的孙家放在心上云云,临走前还将她里里外外羞辱了一通,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从小疼她的亲哥哥会说出来的话。
最后,他收走了团扇,并警告她不许再同花朝来往,否则他会收拾花家。
似是看她面色不佳,孙少衡终是软下心来,声音变柔了许多。
“阿琴你要明白,在如今这个世道上,无论做官还是行商,只要事情做的大,没有人是经得起查的,莫说我要动花家,便是陛下想收拾我们锦衣卫也是随时的事,这话你也同样转告给你那姘头听听吧。”
那一日,她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哭得很伤心,花朝得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她,轻轻擦干了她的眼泪,如往常一般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花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琴,陛下想让我入仕,我答应了。”
孙寄琴擡头,迎上心上人的目光,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花朝那双清寒的眼眸中似燃烧着无限的斗志,灼热又锋利。
“阿琴你相信我,他日我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孙寄琴愕然,那一刻,她从她眼中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