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投入昭狱,一律严审!”……(2/2)
可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将他留这么久?陛下他......究竟想做什么?
思及此,他头痛欲裂,胸间那股恶心感再次弥漫开来,趁着神思犹在,以身抵着立柱,不至于让自己再次倒下。
神思游走间,那女子的声音仍在继续,不疾不徐,张驰有度,分明是清润低冽的嗓音,却似一道道催命符,令他如坠深渊。
“初七那日,月夜从仇大人手中接过密信,因不确定事情的真实性,便未立时觐见,而是将信放到了信任的……友人——淑妃娘娘那儿,之后便独自去求证了。”
说起孙寄琴,她默默瞥了黎靖北一眼,但见他面色如常,又道:“她先是去印信所偷了刑部尚书的官印,而后又仿着傅大人的字迹给龙骧卫的刘友写了封信,将信系在那伤鹰的腿上再次放了回去,未曾想次日卯正天还未亮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看完刘友的回复后,更令她确定了事件的严重性,慎重之下,她将自己与刘友的通信藏进了柔音布庄,待她次日返回宫中去取真本时,不幸罹难。”
停顿片刻,唐璎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道:“臣与陆子旭、周年音、周惠三人曾走访过那间布庄,得知那日在布庄的仅有一名人称孟阿婆的瞎眼老妪,那老妪正是月夜的乳母。”
周年音明白唐璎在给她们带话口子,投以感激一笑,续道:“没错,十二月初八那日,那老妪突然因杀人罪被刑部的人抓了去,若非锦衣卫察觉出不对,及时将人要去了北镇抚司,刑讯逼供之下,那老妪怕是很难活到今日。”
李书彤适时补充道:“柔音布庄旁的茶铺老板告诉草民,初八卯时,即尚书印被盗次日,曾目睹过一名身着官服,身材高挑的女子进过布庄,那日恰巧是那茶铺老板进货的日子,他起得格外早,是以记得特别清楚。”
周惠也不甘示弱,挺直身板,对着满室须眉质问道:“怎么就那么巧,月夜前脚才出了布庄,刑部的人后脚就去抓人了,且那老妪早已年满花甲不说,还瞎了两只眼睛,究竟是如何凭一己之力将一个打猎为生的七尺壮汉杀害的呢?”
四人说完,满殿鸦雀无声,诸位官员面面相觑,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这是太和殿内首次同时响起多位女性的声音。
唐璎,周年音,李书彤,周惠,她们四人俱是端秀柔美的长相,看似不堪摧折,实则坚如磐石,固若金汤。
她们凛然,铿锵,沉稳,却豪无激进之意,弹指一挥间,一名二品大员应声落马,再无翻身的可能。
这,便是他们所畏惧的力量。
凿凿证据之下,傅君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手也不抖了,“咚”一声跪下,额头抵着地,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连连喃声道:“陛下……陛下……陛下……”
而林岁那头,尽管再嫌恶这群闺阁女子,念及傅君所犯之罪,一干老臣亦只能保持沉默。
唯有齐向安迈着跛脚走上前,先是瞪了眼不成器的孙女婿,而后将视线转向唐璎,眼中的阴翳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那封所谓的’密信‘就算是傅大人所写又如何?”
他伸手向前一探,粗暴地从唐璎袖中扯出密信,指着信上的“尤物一百二十斤”嘲讽道:“如此模糊不清的表述,如何就能确定是箭美人?陆二公子方才不是也说过,这’尤物‘指的是皮肉生意么?”
“齐大人想做什么!”就在他的手划过唐璎袖口的瞬间,黎靖北狐眸一暗,当即斥道:“信是章御史找来的,你这般用强,莫非还想私毁物证不成?!”
齐向安乃三朝老臣,又位列七卿,在朝中势力早已如日中天,然而即便如此,就算他能对皇室宗亲不假辞色,却不敢不给皇帝面子。
听得黎靖北的怒斥,饶是心中不快,却也不得不将信还了回去,临了还不忘阴阳怪气一番,“陛下恕罪,臣是怕章御史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信口开河,冤枉了良臣,毕竟她此前也曾因风闻奏事被罚过。”
唐璎听言只觉好笑。
大理寺的两位堂官,少卿董穹矮小,性格随和,习惯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中,伺机而动。而作为大理寺卿的齐向安虽然不良于行,却生得极为高大,性格沉稳,时常给人以压迫感,令人无端露怯。
唐璎反倒更警惕董穹这类笑面虎,至于齐向安……
他分明是奸佞,身上却又有一种矛盾而刻板的正直感,这种人通常有着自己的理念,自己的坚守,他们宁折不弯,不肯变通。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齐向安背后还有人,此人得他景仰,受他效忠,任他驱遣也甘之如饴。
抛开脑中杂念,唐璎看向齐向安,笑言:“有了上回的教训,下官既然敢上殿弹劾,证据必然是要备齐的。”
她望向殿外,似是在等什么人,见齐向安面露不耐,提醒道:“齐大人怕是不知道,我等在柔音布庄找到的物证中,除了月夜伪造的那封信外,还有一张冶炼厂的地图吧。”
齐向安微怔,眸色转暗,一转头又对上了孙女婿的眼睛。
傅君亦是一愕,凝神片刻,很快就从他岳祖父的眼眸中看到了挣扎和取舍。
很显然,他是那个舍。
这时,孙少衡带着锦衣卫闯了进来。齐整的脚步声响彻太和殿,皂靴所踏之处,官员无不低眉让行。
单看这阵仗,锦衣卫今日有大事要禀。
孙少衡穿了一身朱色的飞鱼服,长眉入鬓,发髻高悬,腰侧的绣春刀华美而肃穆。
他卸下长刀,刀柄重重敲击在一名男子的膝盖上,厉声喝道:“跪下!”
那男子似是受不住这般野蛮的力道,膝盖一弯,被迫跪倒在地,肩膀又被孙少衡顺势往下一按,呈掣肘之势。
锦衣卫进殿的瞬间傅君就认出了此人,他面色蜡黄,唇角挂着血丝,胸口亦渗出了血,视线往下,是他戴着镣铐的双手,指骨似乎还断了好几根,三三两两地耷拉着,好不凄然。
那男子似有所觉般擡起头,触及傅君的目光,微微一愕,眼中闪过哀求之色,饶是痛苦至极,却依旧没有喊出他的名字。
傅君感念在心,却又无可奈何,缓缓闭上眼,心下一片惶惶然。
孙少衡让两名锦衣卫制住那男子,朝御座上的人弯腰行礼,“禀陛下,此人乃龙骧卫的一个千户,名叫刘友,负责组织箭美人的提炼、制取、与分销。”
他顿了顿,看了眼左侧的唐璎,又迅速低下头,“臣按章大人地图所指,带人于城郊淞水河的下游找到了一处禁毒冶炼厂,捕获其负责人刘友,并搜查出箭美人提取器具若干,而后将该厂强制封锁。此间涉事的龙骧卫、刑部官员、经手商客,以及冶炼厂的工人皆已被拿下,请陛下定夺!”
“好!”黎靖北朱唇微弯,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望着殿外逐渐炽烈的朝阳,冷然道:“投入昭狱,一律严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