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五章 “你就这般信任他?”……(1/2)
第76章第七十五章“你就这般信任他?”……
一张口就是一千两,这个辛老五的胃口着实不小。
来的路上唐璎便注意到了,诸县的村子里除了辛老五这一户,余下的农田一片大好。放眼望去,土壤肥沃,庄稼饱满,偶有谷香扑鼻而来,毫无荒芜的兆头。
如今他们尸也验了,地也看了,辛老五却仍然死咬住易启温不肯放,僵持不下后,竟还狮子大开口索要高额赔偿。
经过这一闹,唐璎算是彻底明白了辛老五的意图。
难怪州衙的验尸结果他不肯认,那辛询的死恐怕就是一场意外,是辛老五自己没看顾好孩子,才让辛询误吞异物后不慎被噎死了,想必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才会在她查案时百般阻挠,只顾哭喊。
而辛老五之所以敢如此嚣张,便是想倚着农田毁了、证据没了的由头来讹易启温一笔。
毕竟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能将事情闹大,自有想要息事宁人的倒霉蛋愿意自掏腰包,比如易显,可他儿子偏偏又是个不服输的种。
易启温那头结束后,田利芳便开始接手。
他做事很细,先是将一根木钉插入土中,感受着土壤层的湿度,可由于表皮太硬,木钉受阻,下了不到三寸便无法继续深入了。
随后,他又利用火成法来试土地的肥力,再以银杵为笔,将田地分成了十来个小块儿,随机抽取进行检测。
望着伏在地里忙活的田利芳,唐璎胸中升起一丝笃然,脑中已经有了主意。
她可以不相信易启温,但绝对信任田利芳。
热浪滚滚,干裂的地块在白日的炙烤下显得尤为狰狞。
半柱香后,田利芳已然汗流如注,大股大股的汗珠浸湿了他的长布褂,呼吸灼热,白皙的面皮亦被晒得通红。
唐璎递给她一方帕子,问:“如何了?”
田利芳擡起头,言语间还带着微微的喘息,“确实如小易大人所说,土中并未检测出对人体有害的毒物。”
唐璎点头,“土层开裂的原因可曾找到?”
田利芳摇了摇头,细眉歪拧着,显得有些费解,“青州的天儿虽热,却也没热到能引起旱灾的程度,而且……”
他戳了戳坚硬如石的地面,银杵所落之处,发出“嘭嘭”几声脆响。
“我方才试着用铜梃沿着开裂的缝隙往下探了几许,可无论伸多长,都始终感受不到松软的迹象……”
那铜梃既细且长,分了二十余节,端头可自由伸缩,是田利芳自制的土壤勘探工具,向下可达十数尺之深。
唐璎明白他的疑虑,若按常理来讲,饶是土地表层已经干涸到裂开了,深一些的土壤层却仍会有水分残留。可若田利芳将铜梃向下探了十余尺仍未感觉到松软的迹象,则说明辛老五的地块儿已经彻底硬化了。
不得不说,这片田属实旱得蹊跷。
唐璎按下心间疑惑,再次询问田利芳:“你确定土里没毒?”
“自然。”田利芳十分笃定:“虽然干裂的原因尚未找到,但毒素却是很容易被检测出来。”
唐璎“嗯”了一声,见辛老五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忽而俯下身,伸手探向那片皲裂的土地。
她两指一并,从裂开的缝隙中拈起两根枯草就往嘴里放。
枯草入口并不苦涩,细嚼之下,竟还溢起一阵清甜的栀子香。
唐璎胸中疑惑更甚,思索片刻,而后鹿眸一转,看向辛老五——
“这草虽非作物,却也跟辛询所吃的粮食一样,都是从你的地里长出来的,你可认?”
辛老五点头。
她伸出三根手指,“这样,三日之内,若我的身体未出现异样,便说明此地无毒,你可满意?”
唐璎的动作太快,众人尚且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将枯草咽了下去。
朱又华大为震惊,暗叹这女御史当真是个狠人,不仅会验尸,还敢尝“毒”草,这般魄力,往后必然大有可为,心中暗生了些许巴结之意。
一旁的崔明和和易启温显得有些担忧,盯着唐璎上下打量了好一阵儿,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姚半雪的眸中则蓄满了愠怒,似淬了寒冰的利刃,带着风雨欲来的催压之势,看的唐璎一脸莫名。
然而有趣的是,不管外间如何热闹,那位职级最高的巡抚自始至终都未曾有所动作,只是安静地坐在轿中远远地观察着他们。
辛老五似乎也并未料到唐璎竟敢如此大胆,一时气急败坏,疾吼道:“你......你们官官相护,我要去建安告状!”
唐璎悠然一笑,“好啊,你去啊!”
既然看穿了他的意图,唐璎自然也不会再惯着他,对辛老五这类人,自证是没有用的,既然该走的程序都已经走完了,她亦不必再客气了。
“说起告状,这我有经验。”
她浅笑了一声,“我不仅上殿弹劾过陛下,还敲过登闻鼓,臀、腰处共挨过三十五杖,几个月都下不来床,你要是有那个胆儿,尽管去告,我不拦着你。”
登闻鼓前被杖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那三十下带来的,并不只是一时的钻心之痛,而是永久的毛病。
从建安到青州的路上,每逢阴雨天,她的膝盖和后腰处便开始隐隐作痛,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自制的膏药换了几副也不见效,唯有死熬着,亟亟等待着天明。
这苦,辛老五必然不敢受。
果然,辛老五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惧色,方欲开口,唐璎续道:“上京后,你的案子将交由刑部审理,再由大理寺和都察院进行复核。当然,为了核查你供词的真实性,陛下和锦衣卫或许也会介入进来。”
辛老五大愕,锦衣卫这三个字落入耳中不异于一道惊雷。
从京畿到乡镇,就算有人不知道上十二卫,也绝不会没听过锦衣卫的恶名。在百姓眼中,他们行事不分青白,手段残忍,权力却又极大,如鬼魅般神出鬼没,无孔不入,是官老爷都不敢惹的罗刹,若是被他们盯上……
辛老五打了个寒颤,一阵热意自两股间渗出。
唐璎那头却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你放心,若你因撒谎进了昭狱,本官会替你向圣上求情的。”
昭……昭狱……
“大.....大人!”
辛老五再也顾不得许多,“咚”一声跪下,伏到唐璎的官靴前哀求道:“大人!是草民记错了!阿询那孩子过世那夜鸡蛋吃多了,这才也被噎住了喉管,三更一过便没了……”
说到此处,他的嗓音变得凄惶,眼泪“唰”一下流了满脸,比之前的干嚎显得真诚多了。
“阿询这一去,没过几日草民家里的地也毁了,草民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在急怒之下将责任推到了小易大人身上......”
其实辛老五自己也明白,村里头其他施了香肥的田都好好的,唯有他的裂开了,虽然找不出原因,但想来应当与香肥无关。
唐璎不喜被人跪,遂朝身旁的官差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将辛老五扶起来。
辛老五踉跄着站起来后,唐璎凝眉,“那一千两......”
辛老五哪里还敢收,当即又跪了下去,“草民微贱!怎敢无故受小易大人的钱财,况且知州大人许诺的那笔抚恤金,也够草民抵一阵子了......”
唐璎叹了口气,这秦知州也是够惨的,仗义疏财还要被骂......
思及此,她意有所指道:“辛老五良田损毁一事,本与官府无关,然秦大人有诺在先,为了不让官府失信于民,该给的补偿还是要给,只是……”
她话锋一转,看向一侧的朱又华,道:“咸南冰贵,州衙为了养护辛询的尸身想必费了不少银子,若这点儿补助银还让秦大人出……”
朱又华立刻会意,舔着脸笑道:“辛询一案,州衙耗费巨甚,秦知州劳苦功高,本官自然不舍得再让他破费。”
寻常官府下发给灾民的抚恤金至多不过二十两,而章寒英又替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他拨起银来自然也爽快。
说罢,朱又华朝易显的官轿看了一眼,故意大声道:“辛老五最终去的是按院,按说该由按院的最高官员来拨款,然而小易大人的事儿就是下官的事儿,是以辛老五的那份银,青州府署愿代按院出!”
他谄媚的模样太过明显,唐璎心中嫌弃,面上却只作不知。
辛老五看不懂其中的关窍,一听有银子拿,对着朱又华又连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进屋为他们斟茶去了。
辛老五走后,躲在一旁看热闹的易显这才终于显了身。
他穿着一身云纹织锦的常服,瞧着有些厚重,因轿内设有冰盆,遂并不觉得炎热,可甫一出轿,后边的衣领处便立马被细汗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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