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下山(五) 师兄的妒心。(2/2)
总之很好闻就是了。
柳观春睁眼的时候,天光乍泄,远处的青山缠绕浓浓雾霭,满眼都是蟹壳青色的云烟。
柳观春想到白衣师兄,慌张地环顾四周,直到她看到那一抹打坐调息的白影,悬着的心落下了。
柳观春解开缠到身上的毯子,又使了一个清洁术,把衣裙的脏污都清理干净,甚至从水囊里取水好好洗了脸、刷了牙。
其实清洁术已经足够清除脏污,但是柳观春保持着凡人的习惯,还是喜欢用水擦脸、漱口。
整理完这些,她又偷看江暮雪一眼,见他入定还没醒转,放下心,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实际上,江暮雪已是结婴的修士,对外界的动静十分敏锐,即便不睁眼,他的神识外放,还是能捕捉到世间万物的动静。
他并非有意窥探柳观春,而是她的一举一动都与寻常修士不同。
换了衣裙还不够,还要扫开炽炭燃尽后留下的灰,再次点燃火符,放上铁丝网,再架起一只烧得黑乎乎的竹木杯。
江暮雪不知柳观春在作甚,耐心等了一会儿,他看到她往水杯里添上一勺蜂蜜,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江暮雪:“……”
如今的后辈,都会用“晨起喝蜂蜜水”的方式调养生息吗?
柳观春喝完蜂蜜水,小腹终于变得暖洋洋的。
她拆开发带,又取出桃木梳子,一点一点通头发,如此忙活半天,总算梳好了发髻。
柳观春以杯中水面为镜子,左右打量,满意点头。
她猫着身子,怯怯靠近江暮雪。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师兄的衣袖,拉了拉,“师兄、师兄……”
她这样唤他。
既胆大又胆小,衣袖拉得很紧,可声音却又很轻。
怯怯的,好像小猫崽子。
江暮雪顺她心意睁眼,许是打坐太久,眼眸滞涩,男人浓长的眼睫垂下,颤了一会儿,才擡眼看她。
“你醒了。”
声音清朗温润,如玉珠落盘。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事实。
柳观春点了点头,她很快直起身子,和江暮雪拉开距离。
柳观春跽坐在男人面前,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请安:“师兄早上好,你洗漱过了吗?你想吃什么早膳?”
想到江暮雪已经辟谷,柳观春又说:“不吃东西的话,好歹喝点热茶?”
江暮雪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静静地看着她。
柳观春现在已经摸清楚白衣师兄的性子了,他不爱说话,不喜欢的事会直接拒绝,若是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也不变,那就是既可又不可,随便柳观春安排。
江暮雪其实已经给自己施加过清洁术,他本就爱干净,不会让浊物留在身上太久。
可是他想到柳观春方才用水洁面的样子,思来想去,还是取出帕子浸水,也给自己擦拭洗漱一番。
等到江暮雪打理好,一杯温热的花茶已经递到他的掌心。
江暮雪修长手指搭在杯壁上,细细把玩了一下竹骨杯子,迟迟没有入口。
柳观春的心脏又悬至嗓子眼,她问:“是茶水不合师兄的口味?”
江暮雪:“不是。”
他端茶啜饮一口,擡袖挡脸的时候,男人眼风一扫柳观春手上茶杯。
他方才的迟疑,只是好奇柳观春居然将一只簇新的竹木杯子用来待客,她自己却用另一只烤到焦黑的水杯。
她好像,一贯如此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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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观春犹豫要不要回城隍庙看看,她私心不想白衣师兄再和那群弟子起冲突。
但她要找邪修的线索,那座荒庙妖气浓郁,她得回去看看。
柳观春实在太高估这些师兄们的胆识,任谁睡一晚上就被邪修抽掉一阶境界,都会在睡醒之后马不停蹄逃跑。
果然,这次柳观春没在黄庙里找到任何人的身影。
荒庙破败不堪,屋脊房梁积满了灰尘,还有蜘蛛在半空中结网,银丝被阳光照出粼粼的光泽。
柳观春拿出寻魔的罗盘。
如有妖物,罗盘里的指物针便会纷纷朝向一个地方。
然而,不知是不是有邪魔逗她玩,那一块罗盘竟无风自动,滴溜溜地转起,一圈又一圈,半天不肯停。
就好像有看不见的魔物围着她转圈。
柳观春后脊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刚要召出竹骨剑,却见身旁有一道黑影窜过。
柳观春下意识擡起头,和莲花须弥座上一尊漆面斑驳的佛像对上了视线。
释迦牟尼像一贯弯眸浅笑,手撚说法印,宝相庄严,悲天悯人。
可这尊泥胎像竟是瞪大了双眼,眸仁甚至冒出绿光。
柳观春吓了一跳,她意识到佛像里藏了妖邪,登时口念剑诀,唤出竹骨剑。
只要柳观春不开灵域,竹骨剑在她手中都能运用自如。
“师兄,佛像有妖!”柳观春大声喊道。
一时间,剑光大作,凛冽的剑气摧枯拉朽一般扫荡而去,粉碎一切尘烬。
荒庙陡然爆开一道流霞似的银光,妖邪被剑修的剑势震慑,按理说应该迅速遁逃,然而这一只妖物竟半点惧意都没有,还在吱吱地笑着,等待柳观春上前自投罗网。
柳观春看了江暮雪一眼,见他按兵不动,心中也稍微安定不少。
正当柳观春想要提剑斩杀佛像的时候,从那一层泥皮神像里忽然流出一滩滩毛茸茸的黑水。
那些黑水似是藏着有意识的活物,咕咚咕咚冒泡,黑水像沸开一般,十几尾黑鱼,迅速游向柳观春。
这些怪物邪得很,身上鬼气森森,竟是不知吃了多少人魂!
没等它们沾上柳观春的鞋尖,十几把欺霜赛雪的剑影破风而来,当空刺下,只听得啵唧一声,尖锐的剑刃深深埋进黑鱼的身体,像是刺破了一个个装满毒液的囊袋。
顿时,黑水从薄如蝉翼的皮囊中爆开,黑气四溅。
黑鱼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
它们一边喊着:“娘亲!娘亲!”一边你争我抢,迅速后退。
它们快要死了,一个个争前恐后地逃回神像,融进妖物的身体。
可是早已来不及了。
江暮雪并指抵唇,垂眸念咒,将蓄满金光指骨扫出。眨眼间,那一道金芒从他的手中脱落,如同一颗金珠坠到地上,瞬间扩散成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烟熏火燎,星火燎原。
此为地狱火,其焰之烈,能焚烧世间万物。
所有黑鱼都被地狱业火煎熬,痛不欲生,它们回不到母亲的本体,奄奄一息,最终流下滋滋作响的油脂,渐渐变得焦黑的蛆虫,再也不会动了。
整座庙都被黑气笼罩,邪物烧出的尸油腐臭味几乎催人作呕。
佛像受不住这种煎烤,很快便冒出一缕人形青烟。
一只七尾妖狐自烟雾里跳出,她挥舞着尖利的爪子,当空袭向江暮雪。
“师兄小心!”
柳观春一直关注着江暮雪的一举一动。
她飞扑过来,一把按倒了师兄,没等她安抚好倒地的江暮雪,少女又身手利落地翻身,反手擡剑,挡住来势汹汹的狐爪。
滋啦——钢铁般尖锐的爪子在竹骨剑上爆开炫目的火花。
七尾狐没想到江暮雪能逃过一劫,心中恨意更甚。
她身后的七条尾巴迅速勾起,化作钢刃,刁钻地剜向柳观春的双眸。
千钧一发之际,伏雪剑似有所感,立马追风逐电地追上。
剑影重重,幻化成庞大的剑阵,自七尾妖狐的后脊穿入,勾出她猩红的皮肉。
此招煞气甚重,没等妖狐想明白江暮雪为何有那么浓郁的杀气,她的七条尾巴已经被剑风削断,逐一落到地上。
哗啦一声巨响,油绿色的妖血在柳观春面前爆开。
七尾妖狐的魔核浮出,绿光烨烨。
柳观春往后退让一步,把飞出的魔核让给师兄:“师兄,这是你的。”
她虽然渴望得到魔核,提升修为,但是她不会和白衣师兄争夺战利品。
江暮雪看一眼,却还是擡袖一扬,把魔核推至柳观春面前。
“此物赠你。”
许是怕柳观春不收,江暮雪又道,“方才得你庇护,避开一劫,这颗魔核算是我的谢礼。”
柳观春呆了呆,她见识过江暮雪强盛的剑气,心中早就猜到,即便方才自己不出手,江暮雪也能化险为夷。
倒是她多此一举,还弄脏师兄的衣。
柳观春受之有愧,但她不想和白衣师兄太过生分,只能取来魔核,先塞进藏宝珠里。心里盘算着,等到之后遇到其他大妖,她再把魔核让给江暮雪就是了。
七尾妖狐的妖力全蓄在尾巴里,如今尾巴断了,藏着内丹的魔核也落到外人手里。
她气得咬牙切齿。
妖狐虽然想夺回内丹,可她又畏惧江暮雪身上的煞气,不敢靠近。
转头她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狐貍,断得只剩下根的尾巴一扭,敏捷地跳出荒庙。
柳观春眉眼一凛,她手握竹骨剑,作势要追。刚跳上窗台,她想起身后还有江暮雪,柳观春回头问他:“师兄追吗?”
江暮雪:“魔核已取,它活不了多久。”
柳观春:“既然活不了,它还跑得这么快做什么?我去看看。”
没等柳观春再度跳起,忽然一股罡风自身后扫来,将她整个人吹上天,团在那一个凝霜的剑茧之中。
剑茧好像铺满了棉花,脚尖踩上去软绵绵的。
待她后颈衣领一紧,柳观春偏头,看到一只轻轻提住她后领的手。男人的手白净如玉,指骨修长,用力时手背隐隐浮起虬结交错的青筋。
是江暮雪御剑而来,特地捎带她一程。
许是搂腰或者横抱都有点僭越,思来想去,江暮雪只能选择这种提小猫后颈肉的方式,拎起柳观春。
柳观春老老实实被拖着带走,她看着脚下逐渐变小的山林,心中反思……是不是她御剑术太差劲了,师兄嫌她飞得慢,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带她上路?这样一想,好像江师兄从来没有嫌过她修炼不精,即便觉得哪里剑诀心法出错,也只是提剑一次次演示给她看。
唉,江师兄还真是温柔的男人啊。
柳观春羞愧不已,心中更是存了潜心修炼的决心……她不能成为师兄的拖油瓶!她要成为师兄能够交付后背的战友!
许是有后辈在旁,江暮雪御剑飞行,更是警惕,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追妖的同时,还分神去瞥一眼柳观春。
可柳观春原本安安静静待着,忽然双手握拳,不知在碎碎念什么……
江暮雪望着两侧翺翔的仙鹤,疑心是今日飞得太高,惊到少女。
沉默片刻,江暮雪手中捏了个剑诀,压着伏雪剑伏低,靠近地皮滑行。
柳观春盯着原本帅气的本命剑,忽然成了薄薄一片滑板,载着人在一波波绿油油的草浪上横冲直撞,一时无言。
而见惯大风大浪的伏雪剑早已在内心释然一笑:哈哈,你骑马得了呗!还骑我干什么?这不犯剑么?
没一会儿,江暮雪带着柳观春追进一座荒山。
山中瘴气浓郁,草木不生,并没有人烟的样子。
待柳观春仗剑踹进一间荒屋的时候,她找到了床帐里的妖狐。
妖狐的法力尽失,妖气也一点点溃散。
可她还是在默念咒术,一遍遍牵动手里的丝线。
一遍一遍极有耐心地拉扯,拉一截,还要低头亲吻一下怀中的东西,碎碎念上几句。
柳观春听了半天,听懂了,她是问怀里的尸体:“这样拉会不会痛?抱歉,我没有妖力了,我没办法让夫君站起来……”
“夫君别怕,我、我再吃两个人,我还会恢复内丹,我还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出门。”
“夫君,你等等我,先不要腐烂好不好?再等等我……”
柳观春这才意识到,妖狐怀里抱着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江暮雪反应最快,眨眼间,伏雪剑已化作剑影,袭向妖狐怀中的尸体。
妖狐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俯下身去抵挡。
伏雪剑并没有收住势,反倒是一寸寸埋进妖狐的后脊,将两具尸体尽数贯穿,打散了妖狐最后一点凝聚起的妖气。
那一团妖气散开,浮出好几缕魂魄,都是被七尾妖狐吞噬的镇民。如今他们的魂魄得救,能够遁入轮回,转世投胎了。
妖狐再也没有力气了,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身体这么疼过。
妖狐茍延残喘,她趴在男人的尸体上,小声哭泣,掉起眼泪。
她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势,反倒是盯着男人腰腹干瘪瘪的大窟窿,心疼到不能自已。
“我夫君、我夫君太破了,现在补不好了……”
她说完这句话,气息渐渐弱下去。
妖狐的灵台白芒大作,将一个娇媚的女子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狐貍。
妖狐并没有灰飞烟灭,尚存一魄在世。
但江暮雪素来不会对妖物留情,他并不会给小狐貍留下生机。
江暮雪还要提剑再刺,却不料,这一回有金光袭来,格挡开元婴修士的杀招,护住了那一只孤零零的狐魂。
柳观春惊讶地问:“那是什么?”
江暮雪半阖凤眸:“是修士残留于世的神识……是个结婴的大能。”
话落,眼前的男尸倏忽碎成粉末,从躯壳中挣脱开来的,是一缕修士的游魂。
是个剑眉星目的剑君,修为高深,只可惜,他早已陨落。
剑君长袖一扬,将那只小狐貍收入袖中。
随后,他朝眼前的两位小友一拜:“因我贪恋人间,不肯散魄于世间,倒教桃娘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镇民。我与桃娘罪孽深重,此番入阴司,自有天道来惩,还望小友们放桃娘一条生路。”
江暮雪默不作声,不置可否。
反倒是柳观春好奇地问:“她吃人,全是为了你吗?”
剑君叹息,他撚诀化开一片光幕,将往事逐一放映给柳观春看。
在光幕中,柳观春看到了剑君的过去。
原来,这位剑君是道宗的剑修弟子。
他自小与另外一个灵修世家结下娃娃亲,而那位未婚妻却无心成婚,修的是无情道。
未婚妻天赋异禀,不过入道百年,修为节节攀升。在渡劫那日,她为了同天道证明自己道心坚毅,竟故意诱来剑君,当着天道的面,一剑刺进剑君的心脏,以他的血液祭道,引来升阶的劫云。
剑君没有等到未婚妻修满无情道的那一日,反倒是被妻子利用,成了诱来劫云的祭品,丧命于荒山之中。
剑君好歹是元婴大能,他心腑虽碎,却还能强撑上几日。
那几日,他在山中独行,遇到了一只初初化形的小狐。
小狐天真烂漫,满脑子都是妖族前辈们灌输的情爱故事。
她一直想着,总有一天,她会下山,撞见自己的情郎,然后两人一同修炼,在山中逍遥快活地过日子。
可她没等到情郎,只等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剑君。
小狐认定剑君就是自己的情郎。
她告诉剑君,她叫桃娘,如今已经是生出六条尾巴的大妖了,往后跟着她吃香喝辣,日子很快活的。
剑君只是笑着,没有多说话,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即便遇到一只小妖,也算是缘分,何必多加苛责。
可桃娘却看出了剑君的伤,她一心想救活剑君。
毕竟桃娘是一只十分护短的大妖怪。
桃娘为了得到复生的仙草,特地去挑衅幽冥的大妖,最后当然落得惨败而归的下场。
她浑身是伤,鼻青脸肿地趴在剑君身边。
小狐貍一边倔强地舔舐伤口,一边和剑君自证:“我一点都不弱的,我只是没有磨锋利我的爪子,等有下次、下一次,我一定要她好看!哦,这些伤都是摔的,斯……一点都不疼!”
可是,桃娘知道,她想打败那只大妖,估计还得百年修行。
只是她的夫君等不了那么久。
剑君一声叹息,他看出狐妖的内丹受损,恐怕又跌下几十年修为。许是心肠太软,剑君还是将自己仅剩下的灵力渡进了桃娘的身体。
剑君一天天衰弱下去,终于有一天,他对桃娘说:“春日来临了,洞外的桃花开得很好,你去折一枝来,与我共赏吧?”
桃娘为了守着剑君,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出洞xue了。她是娇媚的狐妖,最爱打扮,最爱漂亮衣裙,可洞中黑漆漆的,她连衣布的颜色都分不清。
桃娘想着,剑君想看花,一定是快要好起来了。
她要去折最漂亮的一枝花给他看。
只是,当桃娘抱着一捧香味馥郁的山桃花回来。
剑君已经陷入了沉默。
他口不能言,他快要死了。
桃娘想尽办法救他。
有时是取人的阳气,有时是抢妖物的内丹。
直到剑君一动都不能动了,桃娘又用傀儡丝缠住他的手脚,将他托起,让他姿势古怪地陪着自己在山中漫行。
即便剑君已经身殒,但桃娘还是觉得,终有一日,她会唤醒剑君,他们会拜堂成亲。
她那么喜欢剑君,她不修无情道,她不会把剑刺进剑君的胸腔,她会陪着他一直到老。
虽然桃娘不知的是,剑君死于无情剑之下,剑骨剔除,灵台尽毁,他不可能活过来。
就算桃娘再等上成千上万年,她也穿不上那一身嫁衣,见不到自己的夫君。
……
柳观春看着剑君的身影慢慢幻化成萤火虫。
小狐貍从男人的袖子钻出来,好奇地打量人间。
随后,她像是被江暮雪吓到,又急急退后两步,蹦蹦跳跳跟在剑君的身后。
许是嫌它走得太慢了,剑君止步,顺手捞起小狐貍。
一人一狐就此消失于虚无冥道之中。
桃娘一死,这一栋藏满人骨的屋子没有妖气维持,摇摇欲坠。
江暮雪最先觉察到屋舍崩塌,情急之下,他又是伸手,将柳观春迅速地拎出了荒屋。
柳观春跌进草浪里,她狼狈地拍开脸上的草叶,亲眼目睹那一座高大的屋舍轰然坍塌,变成一地人骨废墟。
柳观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她想到剑君残存的记忆,忽然仰头,望向白衣翩翩的江暮雪。
她看着他眉心那颗绝情的守元痣,见他剑气浩然如霜,即便听到这样悲情的故事,面上也无丝毫动容之色。
柳观春忍不住问:“师兄,你们无情道都是这样断情绝爱,为了证道,甚至不惜弑夫杀妻吗?”
江暮雪难得被人问倒,他抿了下寡情的薄唇,沉声:“……不杀。”
因他道心坚毅,永远不会误道,更不会……有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