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黑山(十) 第二个吻(1/2)
第67章黑山(十)第二个吻
第六十七章
夜里,万籁俱寂,冷寂的仙山又开始落雪。
柳观春说要逛一逛玄剑宗的好景致,她没有御剑,故意牵着江暮雪踏雪回房。
远处的弟子寝院亮着灯,依稀能分辨出是他们房中的那一盏。
江暮雪知道柳观春曾在梦阵失明,知她怕黑,所以屋中烛光从来不熄。
万千风雪中,看着那一盏灼灼的火光,柳观春心里不知为何,也变得暖澄澄、亮堂堂。
她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里,积雪不讲道理,把女孩的裙边也滚上一圈绒绒的白絮,像是镶了一圈雪兔毛边,带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
眼见着冰冷的雪水要融进小姑娘的鞋帮子里,江暮雪拦腰将柳观春轻松抱起。
柳观春的腿弯被一支结实的臂骨捞起,后肩也被师兄横来的手揽住了。
江暮雪稳稳地抱着她,搂得很紧。
柳观春怔怔擡头,入目是江暮雪如青玉白净的脸、棱角分明的喉结,他低眸望来,神情温润可亲,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锐之感。
柳观春不自禁伸手,搂住他的脖颈,靠他更近。
女孩温软的身体趋近,心跳蓬勃不息,竟让江暮雪寒微的肉骨也暖和了一些。
他任她依偎自己前行,到了寝房,江暮雪又把柳观春妥善放置榻间。
江暮雪信手一握,柳观春的鞋袜就褪去了,露出小巧的玉骨,足踝泛起冷光。
一地都是融雪后的深色水迹。
房中有沐浴更衣的内室,用屏风一分为二。
两人的身上衣裳都用清洁术净过尘土,其实很干净,只是江暮雪记得柳观春睡前希望用热水沐浴的习惯,他还是想为她送点沸水进来暖身。
“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提水。”江暮雪拉下床帐,为柳观春挡风,又施加了一道隔绝外敌的剑罩,护住帐中昏昏欲睡的柳观春。
柳观春其实已经犯困,她囫囵点点头,先翻身卷起被子小睡。
然而,就在江暮雪离开房间的瞬间。
寝室里的空气忽然静谧下来,天地一空。
空气稀薄到像是被什么力量迅疾抽干,散出气泡炸裂的窸窣声。
柳观春的胸口窒闷,一声难耐的干咳过后,一股天旋地转的力量,迅速她拉进另一个光怪陆离的境界里。
再次睁眼,柳观春又看到了那个昏暗阴沉的天地。
无涯的密林、席卷的狂风、浓郁的雾霭……这是一片荒芜凄寒之地,没有江暮雪、没有苏无言、没有相熟的师父与同门。
远山湿冷,万物空寂,偌大的空间仅剩下柳观春一个人。
柳观春赤脚站在地面,她感受到脚底隐隐有活物鼓动,一颤一颤,像是心跳。
她忍不住低头一看,却发现地皮被古怪的枝干撑起,鼓鼓囊囊,隆着崎岖的弧度。
而这些草根木茎,深藏进地皮底下。
一摞摞牵丝扳藤,朝前蜿蜒,最终钻至远处屹立的那一座漆黑肉山身上。
柳观春看到那一座见过成千上万次的庞然大物,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到它。
黑山?!她怎么会在这里?!
柳观春捂住口鼻,压抑呼吸,小心翼翼地后退两步。
柳观春正欲跑开,黑山却心有所感,忽然调转方向,面向她。
柳观春被看见了。
无言的恐惧袭上心头,她感到毛骨悚然。
柳观春僵立原地不动。
并非什么术法操控她前行,而是她看到了一样事物。
黑山还在不断呼吸,那一层仅染了一层薄薄墨液的肉壁,上下,起.伏,透出胸腔里的人形。
肉墙之中,困着一个闭目打坐的男子。玉冠乌发,眉目如画,生得清雅秀致,让人挪不开眼。
只他受缚黑山,垂着头,连气息都奄奄,像是死了。
黑山见柳观春不动弹,传来一声尖利狂妄的笑。
“柳观春……”
“用你,来换江暮雪,好不好?”
柳观春没有回答,但她也没跑。
她浸在哗哗作响的狂风中,足下像是被灌了铅水,沉重不堪。
黑山料得不错,柳观春唯一不可能舍下之人,便是江暮雪。
柳观春莫名低头,望向自己纤细手腕上缠着的那一根银珠红绳,指骨摩挲。
她意识到什么,又猛然擡头,望向江暮雪。
黑山体内的师兄,手腕空空如也,他没有这条红绳。
不对啊。
柳观春曾亲手帮江暮雪系上红绳,她想保佑江暮雪长命百岁,还在绳上打了好几个死结,牢固得很,绝不可能脱落。
柳观春被梦魇迷惑的神智总算清醒了几分。
江暮雪不在这里,是她受骗了。
柳观春记起寝房还有江暮雪设下的剑罩,邪祟不侵,没人能将她掳到幻境来。
因此,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噩梦。
梦由心生,她堕入梦里,才会被黑山蛊惑。
要如何醒来呢?
柳观春摸到脑后的那支发簪,她方才睡去太快,珠钗还未摘。
柳观春的指腹摁到尖利的钗头,不禁一笑……果然,发饰很危险,睡觉的时候不能带。
黑山还在锲而不舍地蛊惑她:“柳观春、柳观春,你不想救你师兄吗?”
“想啊……”
柳观春擡头,将珠钗抵在腕骨,拇指圈住冰冷的发饰,戳着肉用力扎下去。
破皮入骨的霎那,鲜血泊泊涌出,柳观春嘶着气儿,感受这点来之不易的痛感,她厉声道:“我要救师兄,但不是眼前这个冒牌货!”
女孩将利刃往腕骨经脉里用力一推,剧烈痛感眨眼间袭入肺腑,就此柳观春猛然破开梦境。
伴随着可怖的失重感,柳观春的魂魄从天而降,再度落回身体里。
平躺在床上的柳观春,飞快睁开眼。
她大口大口喘气,后背发麻,雪肤上俱是冷汗,心跳也如鼓擂,轰隆不休。
柳观春环顾四周,眼前还是昏暗的紫葡萄绣纹青帐,屋外亦簌簌落雪,响声不断。
她没有被黑山抓走,她仍在这里。
待江暮雪提水入屋的声音响起,柳观春连鞋都没穿,径直跳下床榻,像一只怆惶失措的小动物,闷头扑进师兄的怀抱。
遭此一难,柳观春的脊背仍在后怕地颤抖,她语无伦次地说:“师、师兄,方才我陷进黑山的梦魇了,就连玄剑宗内,它都能找到我……我知道是梦,我没有中套……”
柳观春的话语,亦令江暮雪也身心紧绷,他放下水桶,弯腰将她捞起来。
男人单臂托举着柳观春,另一手蕴含冰雪灵气,不住为她擦拭颊边、颈边冷汗,安抚她紊乱的呼吸。
“师妹,别怕,我在这里。”
江暮雪耐心安慰柳观春,垂下的雪睫中杀意浓烈,戾气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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