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她的往事(2/2)
谢思衡朝她看过去一眼,细细琢磨着她的话。
他发现她虽也年轻,心境却平和,她能第一时间接受许多的事,然后平静应对,这很让人敬服,却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带着一点沧桑,一点认命和无奈,对,似乎她不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而是经历过许多起起落落,从而看透了这世间的中年人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程瑾知的平静让秦奕觉得自己的故事没讲好,他不死心地问:“嫂嫂觉得如果陆淮没涉案,他和大哥谁能中状元?”
程瑾知笑了笑:“我又不是考官,没见过两人的文章,不知道。不过运气也是人的一部分,运气不好也是不好,他就是比不上你大哥。”
“还是嫂嫂会捧大哥。”秦奕道。
此时他看向秦谏:“大哥,下午去不去看杂戏?八仙楼。”
秦谏摇头:“不去。”
“为什么不去?好看,是西域的班子,你肯定没见过。”
秦谏在桌子底下拉住程瑾知的手:“下午和你嫂嫂去流金河边放纸鸢。”
“咦——”秦奕拉长了声音,“大哥还有放纸鸢的一天呢?”
这时珍姐儿却说:“我也想放纸鸢。”
秦谏还没说话,程瑾知摸摸她的头:“那你同我们一起去。”
“好!”珍姐儿高兴道。
秦奕却也道:“那我也去放纸鸢吧,禹弟思衡你们去不去?”
谢思衡摇头:“我不去,明日要去书院了,我就在家温书。”
秦禹见状,也只能摇头:“我也不去。”
他也是明日回沈家私塾,让母亲知道她没思衡用功又要说他。
秦奕叹息:“你们可真傻,这天气,流金河边很多姑娘的,说不定还能找个贤惠貌美的好姑娘呢!”
秦禹耳根发红,秦谏道:“既如此,就你不该去。”
秦奕虽未成婚,却已订婚了,过门大概也就这两年。
秦奕反驳道:“我是去放纸鸢的……”
说完看向秦琴:“你一起吧,出去散散心。”
秦琴是想去的,但很明显大哥是准备和嫂嫂单独出去的,珍姐儿是小孩子也就罢了,自己哥哥真是没眼力见的大傻子,非要跟着凑热闹。
她很犹豫,一来这算跟着自己哥哥不懂事,二来她不知道嫂嫂怎么想她——背后说人坏话跟没事人似的,还凑上来一起出去玩,这是多不要脸啊!
原本的二人小游变成了四人同行,多一个也不多了,秦谏能感觉到堂妹近来总是变着法儿的拿话刺自己,但他当她小姑娘,不会和她计较,又知道她和王家的婚事,便也说道:“琴妹一起吧,正好能陪陪珍儿。”
秦琴受不了出去放纸鸢的诱惑,同意了,乖乖点头道:“好。”
于是家宴结束后,一行人就呼啦啦出去了。
流沙河就在城内,风景秀丽,河边有大片的垂柳和草地,上汜清明或是端午七夕,总有成堆的人到这里游玩。如今是端午,又是天朗气清,微风阵阵,免不了会有许多人,倒有部分人不是去玩的,而是去邂逅少年女郎的,譬如秦奕就不像是真想放纸鸢。
到了河边,的确见到好多帷幕围起来的地方,那便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出游,在里面欢声笑语;也有许多孩童或少年男女放纸鸢,擡首随便看一眼,就能看到十多只各式各样的纸鸢在天上飞。
几人寻了一片空地,程瑾知将自己带来的纸鸢递给珍姐儿:“珍儿,我们来放这只蝴蝶纸鸢吧?”
珍姐儿看见纸鸢,欣喜道:“这个好大,好漂亮!”
程瑾知拉她站了个地方,看看风向,将线圈给她:“那你试试,往这边放。”
秦琴见程瑾知在带珍姐儿放纸鸢,秦谏则站在一旁看着,想着珍姐儿本是自家妹妹,却让一个新进门的嫂嫂带不太好,再说人家原本是夫妻两人过来的……
犹豫片刻,上前道:“嫂嫂,我来带珍儿放纸鸢,你去和大哥一起玩吧。”
说这话时,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为上次背后说人的事,也为嫂嫂不计前嫌帮她打听的事。
程瑾知只是一笑:“好,那你陪她。”便起身,退后两步,半点异样也没有,好像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嫌隙龃龉。
秦琴松了一口气,蹲下身来教珍姐儿,程瑾知到秦谏身旁,秦谏问:“你好似很熟练的样子?”
“以前在洛阳和望男玩得多。”程瑾知说:“她喜欢这个,还找人做了一只好几尺宽的纸鸢,很难放上天,她却会,每次都能吸引好多人看。”
秦谏默了半天回答:“其实我不太会。”
程瑾知意外地擡头:“嗯?”
秦谏一笑:“小时候莫名其妙,觉得这事很幼稚,就不碰,喜欢学骑马,打马球……因为这样便会有人夸我;长大了却是不敢了,不想让人看见我一把年纪还笨手笨脚放纸鸢的样子。”
程瑾知笑了:“想不到呢,堂堂神童竟这么虚荣,玩乐一下都要找个显得自己能耐的。”
秦谏倒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做了神童便要维持神童的名号,若是跌下神坛,成了江郎才尽多丢人。”
程瑾知一直只知他盛名在外,倒没想过他小时候的内心竟是这样想的,好胜心可真强啊。
她问:“那我来教你放纸鸢?”
“好,那今日就让夫人教教我。”他说。
说是教,其实并没有多久纸鸢就飞起来了,本不是多难的事,他又聪慧,根本不必多讲解,倒比她小时候强多了。
秦奕的纸鸢却挂在了树上,秦谏将纸鸢给了他,自己和程瑾知沿着河边走,带她去看流金河边的一座佛塔。
“你在洛阳,每日都怎么过?”秦谏问。
他原以为她大概和在京城一样,每日给长辈请安,然后理家、读书、做针线……但听她说常和姚姑娘一起放纸鸢,便开始好奇他未曾见过的她是什么样呢?
程瑾知回道:“小的时候会野一些,读一些杂书,胡乱写写画画,或是缠着哥哥陪我玩,或是找洛阳的姐妹玩……长大了,就不行了,父亲不让我瞎玩了。”
“为什么?”
“因为有可能嫁入侯府,嫁给一个天之骄子……所以想做万全准备。
“大概是十二岁吧,父亲请了好几位老师,规定了起居表,每日五更起,二更睡,一早开始读书、学各项礼仪,学理家之道,做女红,便不再让我随意出去玩了。”
秦谏不禁停下步来看向她,他当然知道那个天之骄子就是自己,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对他来说烦不胜烦的一桩婚事,竟会改变她数年的光阴。
他问:“学到什么时候?”
程瑾知一笑:“十四岁那年中秋,婚事订下。”
秦谏记得订婚是在某一年中秋,却已记不清那时是多少岁,也不知道其他种种,因为他没回来,是刻意的。
那年他在无涯书院,提前他已知道继母在谋划此事,中秋之前,家中又一再交待要他早些回来,后来姑姑让人告诉他,程家的那位表妹中秋会过来,他便知道继母是要做什么了,所以一声不吭和同学去了庐山。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想娶什么人,只知自己不想被继母摆弄,所以不想娶那个所谓表妹,管她是天上的仙子还是地上的□□他都没兴趣。
但是,他没有理由去拒绝,因为父亲已经答应了,祖母也点头,他是说亲的年纪,不是这位也是那位,于是他索性没回来,就算反抗不了,也不会让他们好受。
而他从不知,为了这一面,那个未曾谋面的表妹却是从两年前就开始准备……
他不顾周围人群,忍不住拉起了她的手,说道:“那年我不知你要来,去了庐山,到知道时,却已赶不回来。”
程瑾知温声道:“我知道,当时姑母便和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