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卷土重来(2/2)
还记得江惊尘下山前算的那一卦,卦象说诸事不宜,故陵一行似乎都一一应上了。
古人云,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故陵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应逐星带着季衍完整地回了青阳宗,江惊尘已经很满意了。
白云过隙,凌云峰在朝夕间染上了萧瑟,山坡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脆生的枯黄落叶。
应逐星在想都地上已经落了如此多的枯叶,为何树上枝干还没变成光秃秃的模样,它怎么挂着一些叶子。
山里的气温比山下降得还要快一些,素问里说,秋气主燥,燥邪伤肺。
某日身体强健的江惊尘在晨练时忽然咳了两声,而后季衍便时常听见主厅和书房有咳嗽声。很快应逐星也发现了这件事,两人想下山请个医者上来,可江惊尘不愿小题大做,他执意自己背着药篓去采药治病。
一个才活了几十年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老顽固的脾性,晚辈弟子看着都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竟悄然入了冬,潼川府今年没有怎么下雪,天气一连到年三十前都是晴空万里。
天刚亮不久便有人早早开始燃爆竹,宗门上下都在拜年,凌云峰的主厅更是络绎不绝,江惊尘像是庙里的泥塑,坐在高堂上看大家来来往往,半天都是弟子此起彼伏地作揖磕头。
应逐星没有趁早去凌云峰上凑热闹,主厅的人那么多,现在少他一个也无伤大雅。他早前归宗时备了两块桃木,当下正好窝在后山的茅草屋里做桃符,还是季衍先从凌云峰过来寻应淮拜年。
冷阳穿过毫无遮拦的乔木,草屋边半围了栅栏,门前是一块空地。
为了上门,季衍特意剪了两张五福临门彩过来拜见师伯。栅栏边上的应淮抡圆了胳膊,他正在大刀阔斧地劈柴,哐地一声响,碗口粗的柴禾裂成了两半。
“应师伯——”季衍一见面就俯身跪地,利落地磕了两个头,“过年好呀。”
应淮放下斧子暖了暖手,“起来吧。”
他一向不喜欢准备什么,每年也只有季衍应着江惊尘的吩咐过来拜年。季衍拿出门彩浆糊朝着应淮笑了笑,他一边贴一边问道:“应师兄呢?”
应逐星凑巧拿着削好的桃符出来了,乍然季衍的声音,两人不察撞到了一块,应逐星端着砚台,连忙擡高了手腕。
“小心点。”应逐星打量着季衍一身精神,“大过年的,可别沾到你身上。”
季衍咧着笑脸,“师兄说的是。”
墨笔分别提上了神茶、郁垒的名字,桃木悬在门首可以辟邪,配上季衍五福临门的剪纸也是相得益彰了。
少年歪过头来看了看,嘴快道:“你怎么现在就挂上了?”
“今天明天也没什么差别,就早那么六七个时辰而已。”应逐星手臂环抱,他怀里揣着另一对桃符,“我还削好了一对,晚些送去凌云峰。”
“师叔,晚上一同去凌云峰吃饭行吗?”季衍回头去找应淮踪影,只见远远地应淮摇了摇头。
应淮不喜欢去凌云峰,他甚至有些讨厌那个地方,许是他在凌云峰上找不到容身之所。
应淮和江惊尘一起长大练剑,他们的师父死在那个主厅里,等他归来时物是人非,应淮连自己屋檐上的青瓦都不认识了,多年后那个房间的主人变成了季衍。
季衍抿了抿唇,他还想再说两句劝劝师叔,毕竟凌云峰上那么多人,他一个人年三十吃晚饭该有多寂寞呀。
应淮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小师弟,他知道自己师父喜静不喜热闹。这么多年应逐星每次都会去凌云峰,都会赶着时间回来悄悄陪应淮守岁。
不想,今年忽然成了一个例外。
好奇怪....从秋入冬,江惊尘风寒不愈一直在咳嗽。他藏着掩着,自己给自己熬药,后来大家都忘记还有这回事。
薄暮冥冥,明堂点上了烛火。
应逐星慢慢悠悠地沿着小径到了凌云峰,季衍拾了一个破落木枝,一路都挥个不停,路边半腰高的灌木丛都被他霍霍了。
青阳宗人多,江惊尘被弟子们架着,在椅子上坐了一天,入暮时才有闲工夫拿茶壶给自己煮点枇杷叶。
他说了一天吉祥话嗓子都有些哑了,枇杷叶性微寒,可清肺止咳。江惊尘撑着把手正准备起身,季衍开朗的声音又从外面传了进来,“师父,我们回来了。”
少年三步并两步门跨过了门槛,茶水刚刚沸腾,江惊尘扭头看了一眼更漏,水壶里的浮箭快飘到口了,“来得正好,也到用饭的时间了。”两人的午饭是陪应淮吃的,晚上才轮到陪江惊尘用膳。
应逐星闻言可不敢耽误师叔用饭,他快快捧着自己做的桃符跪首拜年。厅堂的人散得差不多了,赶着伙房那边热闹,江惊尘板个脸压不住咳嗽了两声,“行....行了,起来吧。”
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递到了应逐星手里,他还未起身,忽然有血溅到了脸上。青年怔怔地擡眸,来不及反应,江惊尘在一瞬倒在了自己面前,犹如神龛坠地。
季衍大惊失色地扑了过去,“师父!”
“师叔!师叔!”应逐星慌张掀开江惊尘的衣袖,诡异的紫黑血线游走在手臂,“这是.....”
师兄怎么办呀!”季衍抱着江惊尘,应逐星硬着头皮为江惊尘把脉,脉象沉浮乃是大危之兆,他果断用内息护住心脉,立刻催促道:“快去后山找我师父。”
这般诡异的症状像极了南浔的蛊虫,青阳宗里没有人比应淮更清楚这东西的可怖。山林风声呜咽,喜庆的氛围一扫而空,十几年前的腥风血雨似乎要卷土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