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山月晃晃，两人合心相印（2/2）
刚才混合的汁水还未沉淀出胭脂，珈奈先在药室找了三个小罐子，多出来的一份，她准备送给叶婵，清寡素雅的人多用点胭脂，想必更加漂亮。
最近天气这么好，不用等到采花节，胭脂应该很快就能阴干了。
落日如洒金纸的碎箔，倾泻在连绵起伏的山林。
鸟鸣渐渐稀疏，珈奈出药室时，迦晚已经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她近日觉多，总是能睡很久。
“怎么还没醒？”珈奈蹲在一旁看着婆婆挡阳的蒲扇掉到脚边，进屋取来薄被盖在迦晚身上。她一边守着迦晚，一边轻手轻脚地松松筋骨，忙活了一下午都饿了，药室里的那盘糯米团子早就进了她的肚子。
一阵细微而清晰的脚步声从草庐前传来，珈奈微微一愣，起身找了出去，来人居然是叶婵，“怎么是你…”
叶婵拎着食盒，“我是来给你们送饭的。”
从前应逐星不在，珈奈和迦晚一般都是去村长家吃饭，或者自己动手。
今日应逐星没回来，他带着叶婵他们去山羊胡村长家蹭饭。谢寻安为此特意付了银钱，村长有些不好意思，但好说歹说还是收下了。
不过今天的晚饭是沈难做的，阿木哥打的下手，应逐星手伤了动不了。叶婵是好意替他上来送饭，顺便想为他求个金疮药。
谢寻安说他早上在药室里，看到了一些能治伤的草药，内服外用效果更佳，那些大概是珈奈之前为了救应逐星剩下的药材。
珈奈看见叶婵，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将人请了进去，迦晚被两人进门的动静吵醒了，她也没想到是叶婵过来了。
昨日惊鸿一瞥，这个姑娘从天而降，她内息深厚，是那一群人中的翘楚。
难对付，很难对付，迦晚不觉微微摇头。
那边珈奈已经把饭食摆上了桌，三道小菜加三碗米饭，“叶姐姐，你也在这吃吗？”
叶婵点了点头，“你们不必担心下药，我和你们一起吃。”
“姐姐，多虑了。”珈奈的动作顿了顿，叶婵说话好直接，直接得有些尴尬了，“我...也不会给你们下蛊的。”
迦晚不走心地补了一句，“那个幽冥花给就给了，你们以后别来找我们就行了。”
叶婵认真道：“两位放心，除了花，我别无所图。”
“来吃饭吧。”双方的自证越说越奇怪，珈奈赶紧招呼叶婵与婆婆过来用饭。今晚的菜色香味俱全，叶婵和两人合坐一桌，“这些都是我徒弟做的。”
珈奈眉心微动，她像是想到什么惊天霹雳的大消息，“姐姐，你的徒弟是你的情郎呀。”
“呃....”叶婵身体一僵，她犹豫地抿着唇，“这个说来话长。”
悖逆师伦离经叛道，迦晚不由高看叶婵一眼，她忽然也没那么讨厌看世间有情人总成眷属了。迦晚立马给珈奈夹了一筷子笋，这孩子一语惊人，“少打听人家的私事。”
她转念问道：“你是父亲是谁？”
“山外谷叶随。”叶婵讪讪一笑，珈奈也忍不住在旁偷笑，婆婆不让她问，自己倒是喜欢刨根问底。
“我见过你父亲小时候，你祖父是叶复安吧。”迦晚想了想，“都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我曾寻去山外谷要讨说法，当时还是叶复安同我道歉，说要抓叶复青回来与我成亲，那时我也就十七岁。”
“后来他有回去吗？”
“没有。”
叶婵知道迦晚问的是叶复青，“我的祖父很思念幼弟，但他从来没有回去过，直到祖父离世那天都没有，叶复青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徒，大祭司不必挂念。”
换而言之叶复青的感情很少，一生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剩下的什么亲情友情他都不想要，他只要他最需要的，他这辈子只听谢簪月的话，唯一有的便是谢簪月。
“也不是挂念，就是不甘心。”迦晚不经意笑了笑，“影月之乱还未起时，山外谷曾写信给我让我放下，可惜那时我已经走火入魔了。”
她感叹道：“幸好没有波及山外谷。”
“山外谷已经没了，我也大限将至。”叶婵不由敛眸，她的声音很平静。看来迦晚是真的不知道十年前都发生了什么，她应该也没必要专门演这一出给自己看。
“怎么会？”迦晚看着对面年轻美丽的容颜，珈奈附和地点了点头，“我也看不出来，叶姐姐说她当年死里逃生病了，如今需要幽冥花制药。”
叶婵道：“当年有歹人用蛊控侠客入谷，三人杀尽全谷上下，唯我经脉寸断活了下来。虽服用谷中秘药，但还是留下了隐疾。”
经脉寸断…从前影月为绝后患，确实喜欢这么下手。迦晚沉默地看着叶婵，她眼神疏离面色如常，天色渐暗，一切也越发模糊。
山外谷的事，迦晚郑重地想了好几轮，“虽说影月善蛊，但我确实没有派人害过山外谷，再说歹人入谷前影月都没了好几年了。”
况且叶复安温柔谦逊，待人彬彬有礼，那年闯山外谷若是不他出手相助，迦晚可能就死在叶婵曾祖手里了。
叶婵的曾祖那可是个恪守医道的老古板，最看不得一些歪魔邪道，叶复青和迦晚在他眼中可是一丘之貉，他连自己儿子都能下狠手，更别提外人了。
月色如练，草庐前点了灯，三人用完了饭。
迦晚与叶婵聊了很多旧事，她也知道谢寻安与叶复青的关系，关于千金堂叶婵并没有透露太多，她没有说叶复青还活着，只说谢簪月死了。
“你这个小家伙真有趣，”迦晚颇为欣赏叶婵的性子，不是一脉所出就是不同，这孩子讨喜多了，“可惜年纪轻轻大限将至，若是你能活着，以后能和珈奈作个伴吗？”
“我怕我走后，她孤单。”
迦晚知道自己也没几天好活了，这两个孩子能作伴也挺好的，叶婵看着可不像那个薄情寡义之人。
叶婵哄了婆婆许久，不由也舒了一口气，“可以。”
“取毒虫百种捣成汁，混蛇血人血做肥料，三日施一次。”迦晚很少对外人和颜悦色，她看着叶婵露出了喜欢的笑，“你别死了，好好活着吧。”
“幽冥花很快就会开的。”迦晚的声音随月色飘远，叶婵所来就是想要这个，这些东西连珈奈都不知道，从前迦晚还没在影月造血池时便是这般养花的。
迦晚这一生罪大恶极人，所行无愧于己。
她清楚的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与应该承受的代价。
明月悬挂在夜幕，散发着柔和与清澈的光辉。
她们三人并排坐在草庐檐下赏月，叶婵认真地听着迦晚的叮嘱，“多谢大祭司。”
迦晚漫不经心道：“不必谢我，谢谢你祖父吧。”
她走火入魔多年，山外谷一直都在暗中给她送药，直到蛊毒在南浔爆发，他们才断了联系。叶复青犯下的错，他兄长一直都在替他赎罪，这些在外人看来都有些难以理解，尤其是叶复青他自己。
门前又有脚步声，珈奈扭头看去是沈难来接叶婵回去了。他提着灯笼没有进门，只是默默等着，迦晚好奇地偏头看了看，灯影模糊了青年的轮廓。
珈奈想起来那日的应逐星，叶婵也道：“金疮药有吗？”
珈奈没好气，“让那个家伙滚回来。”
迦晚困倦地低了低头，她招手让珈奈扶她回去睡觉，叶婵也跟着沈难回去了。
青年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牵着师父的手，山月晃晃，清风云絮作带，两人合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