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赶尸小队04 打劫的(2/2)
涂灵亦屏住呼吸钉在原地。
薛夫人的小半颗头嵌在薛老爷肩膀里,只剩左眼和下半张脸露在外面,艰难喘息。薛老爷的左臂融进薛夫人的身体,五根手指却从她腰侧伸出来,若有似无地颤动。
涂灵想起束悠城惊奇班子那些畸形人,都远不如眼前的怪物可怖。
旁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她也抵不住想呕,脸色煞白。
“别看了。”
温孤让挡住她的视线。
“嵌花入玉……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变态的功法?”涂灵难以置信。
“杀了我吧。”薛夫人痛苦哀嚎:“求求你们,杀了我……”
“娘啊!娘!”两个少爷不敢靠近,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涕泪满面。少奶奶吓晕过去,丫鬟扯乱自己的头发,疯了般夺门而出。
“给我个痛快。”薛老爷声音颤抖,用祈求的眼神望向儿子。
温孤让见他们一家如此惨烈,实在不忍:“或许还有法子补救,切勿丧失希望。”
闻言,薛家少爷跪着扑到他跟前:“只要能救家父家母,即便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温孤让弯腰去扶:“容我想想……”
涂灵问:“你能解嵌花入玉?”
他摇头:“当时施法被打断,没有完全融合,所以还有切分的可能。但即便成功分割也不能恢复如初,诸位要做好准备。”
薛家众人绝望地瘫坐在地,哭做一团。
涂灵见温孤让面色发青,想起自己被鬼上身的经历,那感觉此生再不想体验第二次,荒胥虽然不是鬼,却比鬼更难对付。
“刚才和那个打劫的缠斗,没事吧?”
温孤让拧眉捂住胸口,略喘了喘:“无碍。”
涂灵又想起他只有半颗心,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状况,随即扶他回义庄将息。
午后日光明媚,知了在树上鸣叫阵阵,树影晃着窗户纸,貍花猫在院子里打盹儿。
温孤让盘腿静坐,双眸紧闭,嘴巴发白,额头冷汗顺着侧脸滚落。
涂灵瞧他不大好,尝试两指凝炁,点在他眉心。
正如荒胥所说,两人的真炁一脉相承,契合无比。当初温孤让受涂灵的点拨和催促,打通xue位运化真炁,之后在昆崖身边清修,得神仙灵力推助,增进飞速。他又将真炁渡给涂灵——按理说涂灵只是一个普通凡人,xue脉不通,九窍不开,却能顺利接纳真炁,也不知昆崖对他俩动过什么手脚。
温孤让放松下来,慢慢运行周天,恢复正常气色。
涂灵打量他沉静端肃的模样,总算看得顺眼,前几日被荒胥鸠占鹊巢,神态气质大变,分明同一张脸,却嚣张得惹人讨厌。什么叫相由心生,真是活灵活现。
外头的蝉叫得愈发聒噪,涂灵掐清心诀,进入意念之海。
微风浅浅,水波不兴,远处层峦叠嶂,缥缈云雾弥漫在起伏的山石间,松柏傲立,飞鸟入林,竹筏浮荡。
这次意念中的景致与前几次不同,仿佛黑白墨画,写意山水,大概是温孤让理想中的心境。
他端坐在竹筏那头,与涂灵四目相对。
两人没有说话,静静打坐修炼,融入这水墨丹青之中。
……
傍晚,暮色西斜,拜访制香大师的三人垂头丧气回来,樊小花闷不吭声走进牛童的屋子,大熊随俞雅雅回到厢房,不料却见罗汉榻上打坐的二人,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炕几,也不知他们这么坐了多久。
大熊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涂灵缓缓睁开眼,瞧见窗外已然暗下的天色,略微恍惚。
俞雅雅瞪过去,撇了撇嘴:“他怎么待在这屋?算了,我们先吃饭吧,别管他。”
涂灵说:“他是温孤让。”
“啊?”大熊和俞雅雅不可置信:“境哥回来了?”说着不约而同围到他身旁。
这时温孤让也从意念之海出来,睁开眼,发现跟前立着俩人,像端详什么奇珍异宝似的凑近了瞅他。
“怎么了?”温孤让有些懵。
“是他是他!”大熊欣喜若狂:“哥,你还记得我不?”
“怎会不记得?”
俞雅雅也乐起来:“这几天有个混蛋霸占了你的身体,你都不知道,他可招人烦了!”
温孤让却说:“我知道。他的元神非常霸道,全然将我的意识压制,但你们发生的事情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大熊咋舌:“那岂不是像双重人格?”
涂灵摆弄桌上的水壶,倒了碗粗茶,一口气饮尽。
“对了,薛府那边怎么样,荒胥又去了哪里?”
涂灵和温孤让把在薛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
“那个荒胥竟然是反教的人?!”
涂灵眉间微蹙:“当初只是听昆崖提过这个反教,但究竟是什么门派,你清楚吗?”
温孤让点头,神色肃然:“反教信奉混沌,他们认为最好的时代是宇宙初开时混沌和美,不分彼此,万物没有差异,也没有秩序和阶级,更不会有因阶级和差异而产生的仇恨和纷争。他们想回到那样的时代。”
大家都听傻了:“哈?”
温孤让说:“不过他们内部也有很大的矛盾,后来分为两派,俶真道提倡返璞归真,自然无为,二十七劫却认为应该毁掉现有格局,让世界陷入混乱,直至毁灭,然后重新进入混沌时代。”
“啊???”大熊的嘴合不上:“啥意思呀?”
俞雅雅眼皮子乱跳,跟他解释:“就是温和派和激进派。难怪称反教,原来是反社会恐怖主义?”
涂灵摇头思忖:“反者道之动,一切事物都将走向自己的反面,反是道的作用,不是反对什么的意思。”
大熊叉腰:“总之就是一帮极端分子嘛,就像那个小丑,whysoserio?”
“他们扭曲道家教义,给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涂灵问:“所以二十七劫是依靠混乱来提升修炼的?”
温孤让:“没错,二十七劫又分为上九流、中九流和下九流,他们混迹人间各个阶层,通过设劫制造灾祸获取‘祸种’,人的恐惧、愤怒和绝望可以凝聚成祸种,此类负面能量越大,他们得到的修为就越多。”
俞雅雅听得毛骨悚然:“所以薛家被害得那么惨……那群打劫的根本就是丧心病狂的魔鬼。”
游戏世界越来越复杂了。
涂灵问:“对了,浊欲鼎还在你那儿吗?”
她担心被荒胥夺走。
“在。”温孤让从袖口里掏出了那只巴掌大小的青铜器。
“揣在衣袖里不会掉吗?”大熊问。
“这是一种法术,叫虚怀。”温孤让递给涂灵:“你试试。”
“什么?”
“放进袖子或者怀中。”
涂灵对他的提议有点困惑,但依旧照做,将浊欲鼎揣进左手宽大的袖口。
“诶?”俞雅雅摸她胳膊:“怎么不见了?”
大熊也觉得奇特:“哆啦A梦的口袋么?”
涂灵往袖中掏了掏,拿出浊欲鼎。
“虚怀,我没有练过这个法术呀?”
温孤让看着她,神色复杂:“果然如此,看来t感应咒不仅给我们接通意念之海,连功法也会慢慢相互影响。”
涂灵眉头拧紧,俞雅雅在旁边问:“啥意思?资源共享?”
“卧槽,比金手指还厉害!”大熊说:“武侠小说里都是意外得到武功秘籍,走捷径练成绝顶高手,你这都不用练,等境哥的记忆逐渐恢复,法力逐步觉醒,你就坐等分红啦!”
温孤让说:“法力强弱还得看真炁修炼如何。”
涂灵缓缓抚摸脑门,心里倒没什么高兴的,她习惯做最坏的打算,所以不得不担忧一件事:假如温孤让修的是邪魔歪道呢?
他现在失去记忆,过往一切皆是谜题,涂灵与他感应颇深,倘若某天需要切割,该怎么办?
“不必担忧。”温孤让似乎能猜透她的心思:“感应咒既然能下,必定能解,若你实在顾虑,我们再寻解咒方法便是。”
涂灵愣了愣,佩服他的洞察力和包容心,同时忍不住暗骂自己疑心病越来越重。
“此处危机四伏,会法术肯定不是坏事。”涂灵找补了一句,随即转开话题:“薛府的老爷夫人怎么办?先前你的意思,是把融合的肉.体分开?用法术吗?”
温孤让默了片刻:“恐怕只能割开了。”
“割?”涂灵脑中浮现那对夫妇相融的样子,半颗脑袋都嵌进去了,怎么割?
“你看看这个。”温孤让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玩意儿,碧绿的竹节人,躺在掌心,像小泥娃娃。
俞雅雅和大熊凑近:“这是啥?”
两人伸手去碰,那竹节人却动起来,从温孤让掌心跳到桌上,翻个跟斗便复制出第二个竹节人,接着开始自动复制。
“我去,成精了!”
涂灵站起身:“这不是段成风的竹棍吗?!”
温孤让:“段成风与我斗法时指挥这些小人儿舞刀弄枪,我看它们不仅力大无穷,能搬运千斤重的棺椁,还会使袖珍的武器,若是能够操控,必定大有用处。”
说话间密密麻麻的竹节人从自己身上掰出一块小竹片,形态各异,有刀有剑有枪,相互对阵玩儿起来。
涂灵说:“你想让它们给薛氏夫妇做分割?”
“对。”
“那你会操控吗?”
温孤让摇头,却说:“你来试试。”
“我?”
“嗯,你是段成风的女儿,它们也许会供你驱使。”
涂灵有点哭笑不得:“我只是短暂地做了几天阿棠,怎么就变段成风的女儿了?”说着收敛笑意,试探着,把手放到桌上。
竹节人歪下脑袋瞧她,像在辨认,判断,然后走到她掌中,那动作好似定格动画,一只,两只,三只……
最后自动拼凑契合,变成一根翡翠般碧绿坚韧的竹棍,稳稳躺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