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俶真道05 无执真女(2/2)
肥遗皮如同松紧绳般伸缩,公孙遗的天灵盖砸中地面,整个人被拽上去又砸下来,duangduangduang,青石板逐渐砸开裂缝。
“哪个卑鄙小人在作祟?!”公孙遗暴怒:“胆敢戏耍本天师,不想活了?!”
肥遗皮停下。
温孤让:“他好像生气了。”
涂灵点头:“他骂我们卑鄙。”
“那要不再卑鄙点儿?”
“好。”
肥遗皮又动了起来,这次加快伸缩,公孙遗的惨叫从“啊——啊——”变成“啊、啊、啊、啊……”
涂灵的瞳孔上下晃动,像两颗玻璃弹珠。
正玩得开心,同理会众人听见动静,提灯寻来:“怎么回事?谁在喊叫?”
“像天师的声音!”
“快去看看!”
涂灵见整个同理会灯火通明,乌怏怏一群人往这边赶,而公孙遗已经昏了过去。
“这么不扛造?”
温孤让收回肥遗皮:“走吧。”
两人跳下房顶,转过身,正要离开巷子,谁知澹亦卿竟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似笑非笑地打量。
“深更半夜,二位趴在同理会屋顶作甚?”
涂灵右手张开,缓缓凝结真炁:“你认识我们?”
澹亦卿笑意敛去,瞬间滑跪:“不认识,一点都看不出来。”
还算识相。
俩蒙面大侠潇洒离开,隐入夜雾,消失在幽深长巷。
——
太初清醮进行三日,街上到处放鞭炮游神,热闹堪比过年。
第三天,涂灵和温孤让随着浪潮般的人群涌向城中央,贾仙蛮蛮跟他们走散不知去向,香客们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得干干静静前来参加太初清醮。
县衙捕快在最前面维持秩序,涂灵二人好容易挤过去,只见讲经台下最好的位置摆放着一排黄花梨圈椅,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落座。
俶真道从凤栖山下来,华盖随驾,无执真女现身,那是个高挑端正的美丽女子,约莫四十岁,五官明艳大气,头戴莲花金冠,身披五彩霓裳,脚踏翘头履,飘带翩然,宛如壁画中的神仙轻盈模样。
真女身后有左右护法,名唤无忧、抱朴,再之后是五行散人,自称金木水火土五仙。俶真道在九州各地的主事皆汇集于此,浩浩荡荡。
无执真女登上高台宝榻,盘膝而坐,护法与五仙各归其位。
“福生无量。”
不用音响喇叭,圆润的声音从城中央向四周扩散。
温孤让:“好强的真炁。”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他转头一看,却见涂灵瞪大漆黑的眸子,浑身僵硬,嘴唇微张。
“怎么了?”
涂灵浑身寒毛耸立,手指发颤,死盯着无执真女:“她,她……”
温孤让眉尖蹙起:“她怎么?”
涂灵咬出三个字:“林娅真!”
有点耳熟:“谁?”
涂灵收回惊愕的目光:“我妈!”
温孤让愣住了,往台上盯半晌:“不会吧?”
涂灵脑子一团乱麻,她和林娅真相处十九年,自己的亲妈,别说穿古装,就算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
温孤让思忖:“你还记得段成风吗?”
涂灵攥紧手中的碧绿竹棍:“段成风和我爸长得一模一样,这个无执真女又和我妈一模一样,闹鬼了这是。”
她心跳乱蹦,思绪难以平复,太阳xue突突直跳,过了半晌才听得进声音。
“我让你们绝仁弃义,并非是走向仁义的反面,而是超越仁义。”
无执真女清亮的声线仿佛天上之水,化雨滋养众生,她神色温和笃定,姿态疏懒松弛,散发着一种引人仰慕的魅力。
“所谓立仁义,修礼乐,却是将人的内在本质改变。因为有纷争,所以才有对‘仁’的重视,有欺诈,才有对‘义’的重视,需要区分男女,才需要对‘礼’的重视。所以,仁义礼乐都是因为有纷争、欺诈之类的坏现象,才作为补救措施发挥作用。”
“仁义有不仁不义的反面,遂不能轻易肯定。”
“俶真道的‘真’不是真理,而是本真。与‘真’相对的不是‘假’,而是‘伪’。”
“伪不是虚伪,而是人为。与伪相对的真,才是本真。”
……
涂灵见周遭男女老少听得投入,小声开口:“这么大排场,就为了宣扬绝仁弃义的观念么?”
温孤让:“听闻曾有个狂人挑战无执真女,辩论半宿,真女把对方活活说死了。”
“啊?”
“心智软弱之人,容易被梦幻泡影的言论击垮,怀疑自身存在的意义,从而走上绝路。”
涂灵琢磨:“太初清醮之后就是圣坛预言,我觉得那才是重头戏。”
无执真女讲经结束,台子周围的帐幔落下,五仙起身,t朝着不同方位掐诀念咒,手中竹叶编织的蚂蚱飞向人群,从他们脑袋顶上掠过。
涂灵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一位大姐兴奋笑道:“外地来的吧?今日有福了,被蚂蚱挑中的五个人可以上凤栖山观礼,还能知道自己的未来!”
涂灵:“没被选中就不能上山?”
“俶真道的圣坛在上面,外人岂能轻易靠近。”
这时左右护法下来,池中鹤笑着迎了上去。
“福生无量,数月不见,二位愈发仙姿飘逸了。”
抱朴:“城中邪祟可现身了?”
池中鹤点头:“是,一棵石榴妖树,有三人误食暴毙,不过已经斩草除根,不会再祸害其他百姓。”
“竟是石榴树?”
“不错,幸亏真女预知危险,同理会严谨防范,才能及时干预。”
抱朴和无忧点了点头。
温孤让远远瞧着:“他不会帮你引见了。”
涂灵既没指望靠池中鹤,更不指望蚂蚱,她绕到讲经台后头,趁大家的注意力在蚂蚱身上,她掐了个瞬移的诀,径直闯入帐幔之内。
这也算一招险棋,如此鲁莽的行为倘若惹怒无执真女,搞不好适得其反,她想打听事情更加没门。
虽有顾虑却不妨碍她当机立断采取行动,只是闪进去的瞬间万万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场景。
高贵典雅的无执真女端着东坡肘子,口中塞满软糯香嫩的肉,嘴巴和手指沾满酱汁,愣怔地看着她。
涂灵也呆住。
两人无声对望,气氛诡异又尴尬。
“咳。”真女率先反应,若无其事地放下肘子,用手帕慢条斯理擦拭,仿佛她刚才吃的是琼浆玉露:“你是谁呀,为何擅闯我休息的地方?”
涂灵看着那张和林娅真别无二致的脸,明知她不是妈妈,心里依旧生出亲切感,于是不顾分寸地开口:“这么庄重的法会,你偷吃东西啊?”
“……”真女顿住擦嘴的动作,瞥过去,严厉地瞪她片刻,挑眉回答:“我饿。”
好吧。
涂灵上前看着桌上的八棱锦盒,怪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才案上明明空无一物。”
“百锦盒。”真女将最上面那层拿起来,底下就出现九宫格糕点,拿出这层,底下居然还有鱼羹,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是法器?”
“当然。”真女一层一层放回去盖好,两手捧起来,脸盆那么大的漆盒逐渐缩小,缩成胭脂罐子模样躺在掌心。
“好东西。”涂灵称赞:“带在身上,饿了随时拿出来吃。”
真女微微挑眉:“本教以前有个弟子颇善法器制作,数来数去,这个百锦盒最如我意。”
涂灵默然片刻问:“池修?”
真女一怔,不由打量她:“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见过。”
“在哪里?”
“牛头山。”
真女笑了:“她还待山上疯疯癫癫呢?”
涂灵盘腿落座:“她被困在九幽门里,永远出不来了。”
“是么。”
“鲁道难也死了。”涂灵直视她的眼睛:“听说他们看见圣坛预言,从此神智失常。”
真女不太感兴趣:“那二人早已脱离本教,是死是活自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