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念起(1)(2)(3) 她的姻缘是……(1/2)
第23章一念起(1)(2)(3)她的姻缘是……
“今日早朝,裴大人已被任命为恩科副主考,眼下已离宫回礼部上职了。殿下们今日的课就免了,明日起吴先生会来讲学。”
永嘉愣了神,还未等她捋好思绪,弟弟妹妹们就闹腾起来了。
裴清虽然讲得好,但他们到底都还是小孩子,当然是不听课不上学最舒服。个个都喜气洋洋,唯有小十二和永平像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待人差不多走光了,永嘉仍是惊讶着,问小顺子:“裴大人任的是恩科副主考?”
小顺子称是。
永嘉半晌没说话。
今年二月初的春闱是皇兄登基后的头一次,新皇登基为昭示皇恩,四月又会开一场恩科。科考主考官一贯都是要有资历的人去的,就算裴清再有学识,他的资历还是不够,怎么会让他去?
小顺子会了公主的意,笑道:“殿下也知道,万岁爷历来赏识谁就用谁,裴大人有才学,自然会用裴大人。而且,万岁爷这更是是向天下学子昭示起用青年俊才之心呐。”
永嘉迟疑了一下,闭了嘴。
皇兄对裴清的确是宠信,毕竟都让他二十几岁官居正三品了,做个副主考也算不得什么。
她望向裴清的桌案,那儿还摞着一堆课业,还有他常读的几本书。
“那裴大人往后就不来重华宫了吗?”
明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永嘉不知为什么自己会问出来。
小顺子道:“是了,恩科紧要,裴大人回了礼部,还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做呢!如今离恩科只剩月余,裴大人自然不会再来重华宫了,吴先生明日就来,殿下莫要担心。”
永嘉还未说什么,默不作声听着的小十二忽地开了口,神情落寞忧伤:“那恩科过了之后,裴先生还来吗?”
小顺子道:“十二爷,那八成是不能了。礼部平常的事儿就忙,裴大人念着殿下们,才忙里偷闲来讲学的。眼下吴先生的家事理好了,就算没有恩科,裴大人也该回去了。”
小十二闷声道:“裴先生讲课讲得好......”
也不知是劝慰小十二还是劝慰谁,永嘉蓦然道:“等恩科结束了再问问,若是裴大人手上的事少了,定然愿意来的。”
小十二的眼眸立马有了光,兴奋道:“那太好了!”
小顺子笑道:“能得十二爷的喜欢,看来裴大人教书也教得极好呢。殿下若无旁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待他们都出了殿,永平才扭扭捏捏地走到永嘉身边,一如既往拽着永嘉的袖子扁着嘴:“唉,裴先生不来了可怎么办呀。”
永嘉好笑道:“什么怎么办?裴先生不来了还有吴先生,难道你只认准了他一个先生?”
永平撇了撇嘴,眼眸子透着精光,绽出一个笑:“我可不是说我,我是说你。永嘉姐姐,你可怎么办呀?”
永嘉一头雾水:“我有什么怎么办?我又不用读书。”
永平向裴清桌案的方向努了努嘴:“裴先生不来了,就没有人给你送花儿了,也没有人含情脉脉地看着你了。”
闻言,永嘉差点从圈椅上滑下去。
她佯装生气道:“不可乱说,怎么是裴先生送的?明明就是花房的宫人送的。”
永平笑嘻嘻道:“哎呀,永嘉姐姐,裴先生就是喜欢你嘛!被别人喜欢不是件好事吗?你怎么还不高兴呀?”
永嘉在她的额上敲了一个栗子:“被别人喜欢是件好事,但你不能说出来啊。姑娘家家的,不能口不择言,你还是公主呢。”
永平又撇了撇嘴:“永嘉姐姐,你小时候比我还敢说话呢。”
永嘉噎了一噎,永平见着她招架不住了,乘胜追击道:“裴先生日后不来了,你就不能见着他了,你们两个人不能见着面了,还怎么培养感情呀?”
永嘉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和他.......”
说及此处,殿门口的宦官又报了小顺子觐见。永嘉收了话,吞下了后面的“培养感情”四字。
小顺子小跑到永嘉跟前站定,拍了自己一掌:“您瞧奴婢这记性,走在半道上才想起来裴大人的吩咐。裴大人托奴婢给您捎句话。”
永嘉愣了愣,随即看向永平,低声道:“你母妃等着你回宫呢!”
永平盯着她,不满道:“永嘉姐姐,你下了课再说这句话也还有理,现在才巳时多一点呢!你要是心里没鬼,干嘛不让我听呀?”
永嘉默了默,好一会儿才向小德子面无表情道:“说吧。”
小德子嘻嘻一笑:“裴大人说之后的一个多月他很忙,过几日上巳踏青没法同您一道出游了,还请殿下您见谅。”
话落,永嘉默然了,永平笑逐颜开了。
月若扯了小顺子出去,边给小顺子塞了一锭银子,低声道:“可管好你的嘴。”
小顺子笑颜如花地退下了,一句话收了两边的赏赐,妙哉妙哉。
永平继续向永嘉添油加醋道:“哎呀,连上巳节都见不了了,那可怎么办呢、那可怎么......”
永嘉佯装生气地在她屁股上重重拍了一记,拧了眉:“看我不到你母妃那儿告你的状。”
永平立马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蹦蹦跳跳着跑走了,转到屏风那处时,朝永嘉做了个鬼脸:“你抓不着我。”
丫头跑没了人影,永嘉正想松口气,永平又不知从哪儿溜到屏风后,露了个脑袋出来。
“永嘉姐姐,裴先生真的很喜欢你。”
永嘉的“你”字还未脱出口,永平就又一溜烟地跑走了。
永嘉将手支在桌案上,扶着太阳xue轻轻揉了好一会儿,:“怎么生出她这样的来的。”
月若幽幽道:“殿下,其实您小时候也......”
永嘉瞪了月若一眼,月若笑嘻嘻地不说话了。
方才说了这么许多话,永嘉有些乏了。殿中无人,她便向后倚在乌木圈椅上。殿中只有她和月若,偌大的文英殿空荡荡的。不知为什么,心里也有了些空落落的感觉。
她再次看向裴清的桌案。
裴清的圣旨接得急,还未来得及将他的东西理回去,明日吴先生就要来了。
“将他的物件理一理,午后着人送到裴府吧。”
月若称是便要去整理,永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起了身。她走到桌案边,抚了抚那卷有点儿泛黄的《庄子》。
“让小德子亲自送去裴府吧。”
午后永嘉无事,倚在榻上喂年年吃草。
年年这猫奇怪得很,喜欢吃新抽芽的绿油油的麦苗。几上摆了一竹篓筐的嫩绿青葱的麦苗,她一根一根拾起来喂它。
一根草喂了大半,小德子送罢了裴清的东西,入殿回话,脸上笑得有如过年。
本来他是长明宫掌事太监,送东西这种小事儿落不到他头上,听月若说是送去裴府,立马接了活儿喜滋滋地去了。
永嘉瞥了他一眼:“送到了?”
小德子道:“送到了,正正好裴大人亲自回府上取东西,就亲自从奴婢手上拿了去了。”
说罢,从袖中翻出一张字条递给公主,殷勤道:“这是裴大人吩咐奴婢带给殿下的。”
永嘉觉得奇怪,裴清早上才托小顺子给她带了话,这会儿又让小德子捎字条来做什么?
接过来一瞧,字条上书着十个遒劲有力、潇洒连绵、一气呵成的字:
多谢殿下,微臣喜不自胜。
永嘉将字条拍到小德子手上还,小德子眼巴巴地看着她:“这......”
“废纸一张,丢了。”
小德子只好领命去丢,脚步慢腾腾地挪着。年年那根麦苗吃完了,永嘉又拣了根青嫩的,捏在手上却忘了递到猫嘴边。
她想起来一件事,那一次在奏折上裴清的字端正,和祁隐的很像。
“拿回来。”
磨蹭着脚步到珠帘边的小德子立马小步跑了回来,笑嘻嘻将字条递给了公主。
永嘉捏着字条,犹豫了一瞬,还是起身去了内殿。
她将书阁最上层的一本医书取下,拿出藏着的一把钥匙。它已经生了些红褐色的锈,斑驳失了光泽。这是开一个小箱子的。床下的紫檀柜中有一个暗格,放着一个上了锁的黑漆描金小箱。
永嘉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它,因为盒子里存着她不愿回忆的东西。
但是今日她想重新看一看。
“咔”的一声后锁轻巧地弹开,永嘉解下铜锁开了箱盖,木箱逸散出一股木头香气,夹杂着陈年墨香。
箱子里是些信和字条,最上面的那封信,信封上用端正严谨的小楷书着:永嘉公主亲启。
时隔许久,看到这六个字时,永嘉的心还是一颤。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信纸,纸笺在岁月的打磨下变得比从前更脆,泛着古旧的黄。将信展开,那些熟悉的、被她默念了上百遍的字句重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是那样的熟悉,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每一个字的落墨收尾。
这些,都是祁隐写给她的。
彼时她一心求学医术,但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个个都是老迂腐、老顽固,一听见她说想学医,便连连唉声叹气。
“我的殿下祖宗,您真真是折煞了太医院啊!治病救人有咱们太医,您何必花这份力气呢?您还是回宫里歇着吧,要是在太医院磕着碰着了,皇上可是要治我们的罪的呀!”
这话自然没有把永嘉劝倒,但后来她去太医院的时候,太医们都躲着她。即便她诚了心同太医院医正一番促膝长谈,医正还只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了一堆废话。
但碍于她是个公主,当年还是个以娇纵而出了名的嫡亲公主,这差事太医院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所以他们还是派了个人来。此人的差事办得不好,永嘉很生气,决意要自己寻一个真心实意肯教她的。
因着父皇病重,太医院招了几个新太医进来,她左看右看,最后瞄准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祁隐。
她第一次在梨花树下见着他,便肯定了要这个人来教她。她与他只相处了近一年,却觉得这一年足够她用一生去记得。
见到他的那一年她十六岁,祁隐说他二十六岁,虽然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与他聊天十分顺畅,不像个比她大十岁的。
祁隐认认真真地接下了这份差事,比那些太医的态度好了百倍。起先他日日来教她读医书,后来父皇病重,娘娘们也接二连三的不见好,太医院忙了起来。
祁隐虽年轻,但医术很好。她虽然很想他能日日伴着她,但知道何事最要紧,便荐了他去御前侍奉。
他一忙,不常能来长明宫。这也无妨,她让月若带信给他,他按着她所问的问题,一一答复于纸上,再让人送到长明宫。
一来一去,书信堆得厚了,情谊便也悄然堆积了。
十六岁,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只可惜这份情收尾得潦草。
但即使是现在她开了木箱看着祁隐的书信时,她努力回忆他的样子,可出现的那个人,却很像裴清。他们二人真的太像了,身形、面容、声音。所以她才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念头,想将裴清的字同祁隐的字比对着看一看。
她将裴清的字条与祁隐的信放在了一起,细细看着每一个字的横折撇捺。祁隐的字清秀端正,裴清的字潇洒有力、不拘于一格,从字法上来看并不像,可从结体上来看又有神似。
那日她在奉天殿上初见裴清后,曾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月若一句话。
“你觉得裴清熟悉吗?”
饶是一惯知晓她心意的月若都疑惑地摇了头,不明白她的意思。永嘉只好说得直白些。
“他与祁太医像吗?”
月若说:“身形和声音倒是有些像。”
兴许在旁人眼中,他们二人并没有相似到让人惊叹的地步,但是她会这样荒唐地将裴清与祁隐放在一起,甚至希冀祁隐还活着,想必是因为心中的执念未了。
除夕夜宴上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只记得歌舞正兴时,忽有成群的兵卒入了殿中,她便被秦王哥哥的亲兵护卫着退回了宫中。她回头时,遥遥望见大殿之上血光冲天,他们说是太子哥哥逼宫。
父皇被气得昏了过去,还未挨到新年就撒手人寰。秦王哥哥勤王护驾,拿下了太子。但父皇终究回不来了。
祁隐心存愧怍引咎辞职,只身回到钱塘老家。
她拿着的这一封书信,就是祁隐离宫前写给她的。
信上没有表明他要走,只用了寥寥数语告诫她,照着如今情形,身为一个公主日后该如何做,只字未言他自己。
当时她并不解信中之意,回过头才发现,他是在同她说他要走了,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她醒悟时已经迟了,她出不了宫,只能派人去追他。
她还记得那一日是正月十五,是新皇登基逢元宵佳节的好日子,宫里喜气洋洋。御膳房送了汤圆到各宫,那一会儿她坐在暖炉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碗中雪白软糯的汤圆。
往日她最爱吃甜食,可自打他辞官归家后,便恹恹地什么也吃不下。
这时候小德子回了宫,也不顾鼻子还冻得淌着水就匆匆进了殿,被月若嗔骂了一声“没个见主子的样子”也不见拾掇,颤颤巍巍地径直跪到了她的脚边,哆嗦着却不说话。
她以为小德子在外面冻着了,进殿中一热便昏了脑袋,便同月若道:“还怪他做什么?快拿个汤婆子来给他暖着。”
月若应了声,小德子却擡了头,冻得发紫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殿下,祁太医他、他......”
小德子是长明宫里最机灵的,慌张到如此地步的情况少有。但这些时日里她经历的事太多了,这会儿心里并不太惊慌,只蹙了眉耐着心问。
“怎么了?好好说话。”
小德子啜泣道:“殿下......奴才怕您受不住。”
她捧着玉碗的手一僵,面色沉了下来。
“有什么便说什么,他辞官回家本宫都受住了,还能有什么受不住的?他回去娶妻了?”
小德子重重地在锦毯上叩了头。
“不、不是,殿下,祁太医他跳河自尽了!”
手中的玉碗同玉勺在清脆的相碰声中落了下来,温热的汤水洒到了她月白织金的裙上,身旁的几个宫女赶忙来替她擦拭。
她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脑袋天旋地转似的晕了一阵,紧盯着小德子一字一字道:“说清楚。”
“祁太医的邻里街坊说、说,祁太医自打回了家中后便郁郁寡欢,想是对先帝爷仍愧疚万分,一时想不开就殉、殉主了......”
小德子的说话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轻得同蚊子叫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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