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虎与狐 “军营里一定有人有问题。”……(2/2)
下雪冷,不止冷寒魁,也冷边境。
廪吏先押了两车炭过来,引得在寒风中冻手冻脚的站岗军士频频探头,一脸艳羡。正好他所在那一什的什长走过来,活动一下腿关节,啪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看什么看!”他说,“轮得着咱们吗!将军都烧着柴草呢!”
被踹的那个嗷一声,揉揉屁股不敢说话,心里蛐蛐什长自己冻得来气,找他们这些士兵发。但蛐蛐什长归蛐蛐什长,将军他是不蛐蛐的。
因为她真的跟他们一样挨着冻。
帐篷里点了个火盆,里面乱七八糟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散发着一股呛人的怪味。身穿轻甲,裹着披风的副将掀开将军帐的帘门,躲了一会烟气才进去。
坐在上首的女人压着手里的舆图,一直到来人进来才擡头。
“你来了,狐貍。”她招呼一声,又低头继续看。
“嗯,”被叫‘狐貍’的那个副将应了一声,“我预备一会去找个文官打一顿。”
看舆图那个立马不看了:“你发什么疯?”
“狐貍”没说话,用脚轻轻踢了踢不怎么烧的火盆。
“咱们的炭火和柴草都不足额。”她说。
“狐貍”全名是左狐,三十来岁,有张略显苍白的脸。薄唇,细眉,眼的上缘又锐又挑,不像狐貍,像头母狼。坐在上首的将军虎诘反而稍微年轻她一点,只有二十七八。
虎诘是南边少数民族的面孔,不是说骨相,不是说五官,是说她一边眼下如同虎皮一样的墨色纹身。
这片纹身让她在寒魁草原留下了许多不太好的传说,有侥幸从她手下逃生的寒魁人说她是虎的妖魔,要一直吃人才能维持这副女人的皮囊,若是几日不食人,她脸上那块纹身就会越长越大,最后整张脸都会变成斑斓虎首。
有营里的士兵真信了,悄没声地打听自家将军是不是真会变成老虎,结果自然是被听到风声的左狐一顿暴揍。
现在这头念作猫*的老虎正收拾起桌上的东西走下来,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把火盆拨弄回原位。
“再挺挺吧,”她说,“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重要的是京中派来的那位使君。”
左狐闭了闭眼睛,叹出一口气。
虎诘是沈宙手下三个将军里唯一一个不是中原人的,虽然她的血统和寒魁八竿子打不着,但其他两个人对她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蔑和忌惮,即使沈宙遗言里说一旦她有不测,就让虎诘代领她的位置,余下两个人还是不服她,如今整个安朔军营可以说彻底裂成了三部分。
这不能怪她,哪个军营连续没了大将军和上将军都不可能落了好。
许衡之刚到这里的时候,其余两个人都对他带着点朦胧的希望。沈宙年轻,并没真正给自己培养过接班人,虎诘军功压着其余两个人,但势力并不那么强悍。
如今虽然沈宙说让虎诘代她的位置,可她和她妈毕竟都已经死了,大将军上将军如何任命还得看朝廷——说不定就是看这位派来的使君怎么想。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位使君软硬不吃,根本没有搭理他们示好和贿赂的意思,似乎也并不向上奏报推举合适的人选。原本存在的希望就逐渐熄灭下去,对他的态度也从看升官的捷径变成了看被朝廷排挤出来的边缘人。
到了寒魁想建立榷场,和中原和谈的消息传来,许衡之就更不受待见了。
虎诘之外的两个人都不太希望和谈,榷场一建立少说要有个三五年不打仗,不打仗人事就很难变动,说不定就要直接按照沈大将军的遗言来,直接把虎诘保送到上面那个位置去。
平时两个人和她的关系就不好,到时候她成了上司,那岂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要是在边境和谈,许衡之肯定是那个对接的使节,提前把他逼走,那谈判十有八九就进行不下去。仗该打打,大家该升官升官。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干的,至少这三个人里的那个男将军是这么干的。他出身最高,在平朔军的功曹和粮官里都有些关系,稍微动动手脚就能扣许衡之些炭火,短他些吃用。
问就是这是边地不比中原,您待不下去就趁早回京。
虎诘很快表明态度,把许衡之划到了自己管的地方,于是矛头从许衡之身上转移到了虎诘身上。那个世家出身的将军料定虎诘就是要保和谈然后上位,指不定已经和许衡之达成了什么约定,故而变本加厉地为难她。她扛着这越来越严苛的排挤,尽可能地让他在这里待得安稳些。
“再挺挺,”左狐没什么表情,“挺到什么时候?将军带兵的时候没这么老好人。已经有人伸手拔你的胡子了。”
“这要是带兵我现在就出去把他们都砍了。但这不是,我也没长胡子。”虎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帐篷门,左狐会意,去门边确认无人。
“许使君不能现在就走,”她说,“我也得尽量不和任何人起冲突。当初沈大将军战殁蹊跷得很,我总觉得这军营里一定有人有问题。许使君说他在查,在他查出来之前,谁都不许打草惊蛇。这件事必须经由他的手,上达天听才最保险。”
左狐瞥了她一眼,冷哼着去火盆前烤手:“没蛇可惊,老虎和狐貍都快冻死了,哪里来的蛇。咱们冻得像三孙女一样,其他两边都做起生意来了。”
虎诘原本回了位置,听到这话愣了愣,又站起身。
“什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