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2)
几日前便是在这里,几人闹得不欢而散,虽说曹野并不是记仇之人,但他深知南天烛还是小孩脾气,若非碰上大事,应当不会轻易回头找他。
曹野皱眉:“怎么回事?孔雀呢?”
南天烛将他拉出门,勾娘紧随其后,而南天烛急道:“孔雀被人抓了!都怪我非要查什么案子,那日晚上碰上个不好说话的,不知是哪里来的官儿,竟是一言不合就将孔雀抓进大牢里去,也多亏我跑得快,在城外躲了两日才敢回来找你们!”
“不知哪里来的官儿?”
曹野越听越不对劲,他早上刚去过越州州署,不出意外,那便该是这越州城中最大的官了。
难不成是先前在酒楼见到的那位前户部主事?
曹野心知此事不能贸然前去,须得先问清楚,当即挣开南天烛的手,正色道:“小蜡烛,你先说清楚,孔雀到底是如何被抓的?”
先前这一路,曹野都鲜少摆出这般严肃神情,而南天烛虽对他有些成见,但眼下孔雀还给人扣在牢中,她深知曹野出身权贵,此事她除了曹野实在找不到旁人倚仗。
“我明白了……”
南天烛满脸不情愿,却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将先前她与孔雀追逐五通之事说了出来。
那一晚,她追着十臂鬼身上熏香,与孔雀一起来到一户大宅前,不想却被护院当作了窃贼,称他家老爷在朝中是个大官,上来就抓了孔雀,而南天烛逃跑前只看清那家老爷是个跛子。
“大官,还是个跛子?”
曹野听到这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要知六根不全者从仕本就困难,像曹野这样体弱的,若非有他爹曹嵩的扶持,也不会在年仅十九岁时就坐上刑部侍郎的位置。
当朝的大官,还是个跛子……曹野记忆里分明只有一个。
神启帝即位后不久,曹嵩因身体之故,不但将曹野弄进京师为官,更是扶持他最得意的门生聂言入了内阁。
聂言比曹野要长十岁,在曹嵩尚位及首辅时便常出入曹府,与曹野时常打上照面,其人仪表堂堂,能言善辩,当年也正因如此才会一眼便给曹嵩相中成为座下的门生。
然而,相比于曹嵩,聂言行事之奸猾狠辣,可以说有过之而不及,早在先帝在位时,聂言身为曹家门生便献计曹嵩,设计害了与曹嵩政见不合的前右都御使庞熙,致其全家被流放北境,而在此事之后,曹嵩党同伐异便愈发猖獗,其中,更有不少聂言的手笔。
本来,曹嵩想在曹野入仕后替他扫除聂言这个威胁,奈何新帝即位后不久,曹嵩身子便垮了,那时聂言时常来探望,带来无数珍贵补品,曹嵩却是一概不吃,只因他很清楚,他罹患三消之症最忌大补,聂言明面上是来孝敬老师,实际却已经在盼着他上路了。
因为身体之故,曹嵩失势,聂言却是羽翼已成,便是曹嵩再后悔将他扶到这个位置上也迟了。
曹嵩深知,家中这两个儿子,裴深性子过于谨慎,曹野性子又过于散漫,根本无法和野心勃勃的聂言相提并论,于是,病重之际,他只得在病榻上嘱咐曹野和裴深,若他有一日不在了,要小心聂言落井下石。
事实证明,为官二十余载,曹嵩虽为天下第一佞臣,看人眼光却是十分毒辣。
曹嵩病逝前夕,不但北境奇险灰鹞岭忽然失守,京师也突发天火,事发时,神启帝正在乾清宫召见曹野与聂言,忽然间天崩地裂,宫内外一片混乱,眼看皇帝周遭的太监侍卫都在混乱中被埋在了梁柱下,曹野当即不顾身体孱弱,艰难地背上了皇帝逃了出去,而原本候在殿外的聂言也便是在此时被一根横梁砸断了脚,从此便瘸了。
本来,天火发生时,曹嵩身子已然极端孱弱,聂言被擡出宫后,见曹野吸入毒烟昏迷不醒,他趁裴深忙于救灾,竟是命人去曹府递话,称曹野遇灾,或是性命不保,而本就病入膏肓的曹嵩有哪能听得如此噩耗,一口气上不来,一代权臣,竟就这样在家中一命呜呼了。
事后,捡回一条命的曹野在病榻上惊闻父亲过世,急火攻心之下更是一病不起,肺疾也便是在此时严重起来。
想起往事种种,曹野难得变了脸色,勾娘看出不对,问道:“此人你认得?”
“若是天生是跛子,根本没法入朝为官,除非此人是当了官之后才跛的……而这样的人在当今朝野上只有一个,便是当今首辅,聂言。”
曹野想到先前裴深曾与他说,聂言近些日子告假不知所踪,没想到最后竟会来到越州。
可他明明记得,聂言出身北方,一开始也正是以同乡身份才攀上了曹家。
聂言祖籍并不在此,又为何会在越州城中有宅子,还是说,他过去常来此地?
身为首辅,聂言权势滔天,若想寻个山清水秀之地闲度两日,江南有的是地方,千里迢迢跑来越州做什么?
曹野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预感,再一看南天烛领着他们去的方向竟并非是越州州署,而是城外。
勾娘问道:“孔雀现在哪里?”
南天烛摇摇头:“我也不知……那天晚上我逃了一夜,他们都还在对我穷追不舍,我这两日实在不敢回来,直到今早也不知是发生什么,竟有一队官差跑去拆五通观,我看城门口乱哄哄的,赶紧趁乱跑回来了。”
“对你穷追不舍?”
曹野皱眉,明明孔雀和南天烛看穿着打扮就知是江湖中人,聂言又何苦要追人一个晚上,总不会是……
他问道:“当日你们被发现后,有没有说什么?”
南天烛脸色一僵,有些心虚:“主要是孔雀……他被那人按倒后,听对方像是什么达官贵人,本想将你拉出来做挡箭牌,结果没想到,对方好像根本不吃这套……”
“……”
曹野眼前一黑。
本来,孔雀要是不说他与自己相识,聂言说不好只当他是什么小毛贼,很快就把人放了。
然而,一旦让聂言知道,孔雀和南天烛与他相识,以聂言心性,是绝对不会放过如此把柄,孔雀落在他手里,只怕是讨不着好。
曹野顿时感到此事棘手,又问:“聂言那处宅子在哪里?他位高权重,孔雀确实可能是被他私自扣下的,得赶紧去把人捞出来……为何要往城外走?”
“因为刚刚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说的那个什么聂言,现在就正在城外五通观!”
南天烛将两人拉到城门口,今日,越州百姓听闻官府要拆五通观都想要去看热闹,以至于城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好不容易挤了过去,曹野远远就听见了那个熟悉又令人生厌的声音。
“谁让你们拆的?越州城中五通信徒无数,此观更是信徒们筹资所建,官府说拆便拆,又是哪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