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三表兄,你脱吧。”……(2/2)
“不行吗?”久得不到答复的王静姝问。
沈遐洲眸色沉暗,眼睑下阖,嗓音有些微弱,回应:“好。”
两人独处并没有太久,郑大郎封了草场入口,赛场上不少没有及时退出的世家子弟们不禁气急大骂,既骂郑家,也暗骂沈遐洲。
但沈遐洲的主意无疑是有效的,这些郎君女郎们虽不服气,恨郑家和下令的沈遐洲罔顾他们性命,可当他们不再乱跑尖啸时,混乱和伤亡都在减小,尤其是少了最为领头的白牛,其他的赛牛,舆驾在的,便强拉驯服,连舆驾也脱落了的,便用绳索套住,数十刀戟同时缩圈围刺。
混乱止了,但也有许多的问题冒了出来,例如,郑家杀的可都是一些世家子的宝贝赛牛,李小郎君当时跑得快,可回过头来瞧见自己的宝贝“赤牛将军”死了,痛哭不已,郑大郎不得不去安抚,道日后寻得了极好的赛牛一定给李小郎君送去。
再则,沈三郎上一刻还面色颇好地送走家中两位女郎,转过头来,就同郑家要说法,如有人推了他家中表妹,一定要郑家查出是何人来,否则,他受的一身伤,绝不绕过郑家。
沈三郎是什么人?他母亲可是如今真正执政的漱阳长公主,当时用他名头镇压世家子时有多好用,这时就有多难缠。
便是没瞧见到底是何人推的王娘子,也得将当时在彩棚侍候的奴仆审过去,除此外,还得不得罪人地从贵女当中打问。
翌日,郑家大郎亲自登门看望沈三郎,除为他送暗害王娘子的女郎字条,还带来了一道“牛心炙”赔罪,道是昨日白牛的牛心。
那白牛是郑大郎费力从外邦得来的,驯养许久依旧野性不消,昨日来客颇多,又有意显摆,才与旁的赛牛一同安置在了牛棚,许是往来人过多,又兼之奴仆看管松懈,让白牛跑出了牛棚,闯入了草场。
即便白牛闯了这般大的祸,他仍旧心中不忍,请畜医为白牛诊治,得到的结果却是白牛内脏具裂,强活着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郑家家主得知郑大郎竟然为一头牛可惜,也不知重视同沈三郎的赔罪,直大骂了郑大郎一盏茶。
“我怎就生养了你个没成算的,不提沈三郎独战赛牛的英勇,就是那当机立断的果决也不知比你强上多少。”
郑公气得唾沫都喷到了郑大郎的脸上,“沈家子弟便是没有长公主这层关系,也没有一个是差的,更何况沈三郎还有如此心性,日后怕是不凡,你去将那头牛宰了,去沈府同沈三郎道谢致歉去!”
郑大郎便是这样被骂来的。
其实经过昨日被骂,郑大郎心中也有些醒悟,尤其是今日没少听各世家对沈三郎的议论,更是看清,用不了不久,沈三郎怕就不只是个挂名的少师了。
至少昨日受恩的人家,是绝不会再反对长公主对沈三郎的偏心。
郑大郎心中想得颇多,可面对小他足有八九岁的年轻郎君,实在有些不知如何恭维,还有些觉得丢人,他虽不过是个小小的车府令,可也已算是入朝为官,可再看沈三郎的姿态,足像现在就已是他长官了似的。
少年郎君,反复看着那张写有一女郎名姓家世的字条,眼神晦暗,这是一个三等世家的女郎,叫宋惜玉,那日便是她推了王静姝。
若非王静姝没有在那一刻便被推倒,若非他到得快,他几乎不敢去想他会见到怎么样的画面。
过往在建业,乃至王静姝刚入洛阳时,他多次想过,这样气人又弃过他的女郎,掐死就好了,掐死或许就不会总让他心中烦躁。
可死亡真的来临时,他心中窒息不已,甚至不敢去回忆那一刻的惊险。
不管是记忆中的王静姝,还是现在,乃至以后的王静姝,她即便是气人也好,也该是活蹦乱跳的,而不是险些被人害了命去。
他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场,和显露出的阴鸷,让郑家大郎心中突突更甚。
然下一刻他望过来时,又是那么和善隽雅,他似才发现一般惊讶:“郑郎君还在呀?”
郑大郎几欲吐血,他好似明白为何沈三郎的名声总不如沈二郎了,这是个只可远观,难以近交的郎君,他起身告辞。
沈遐洲也并不挽留,他看看天色,觉得王静姝快过来了,而星泉也在这时为他送上汤药。
星泉将药放在桌案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退立一旁,却仍旧收到郎君不悦的眼色,他不敢相信地睁了睁眼:三郎这是嫌他站在这里都碍眼了?可二郎嘱咐他要看着郎君每日将药用了。
三郎这次动武,是真的动及到了心脉,五脏也被赛牛冲撞得有些损伤,宫里来的医官一再摇头叹气,要三郎好好修养。
他家郎君,深厚的武功,却偏偏有一孱弱的身子,时不时就复发个旧疾,可真是愁人。
他这般为三郎竭虑,这般识趣,三郎竟还要赶他走?
星泉欲哭,一步三回头地劝郎君:“郎君,药真的一定要喝。”
沈遐洲不耐地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兀自出神,他一会想,要如何让料理了宋家那位女郎,一会又想,王静姝要怎么照顾他,这次总不该又失约了吧?
若真如此,若真如此,王静姝便是连日二次失约于他,这次她又有什么宴要赴?又有什么郎君要看?
他笑意古怪诡谲,为没有发生的事咬牙切齿。
王静姝甫一踏入房中,便见这般容色郎君,惊一下地退出房中,再踏入,沈遐洲已恢复了春山秀水一般的模样。
他们像是约好一般,只展现着自己最好的一面,彼此间的谈话也几多温柔和谐。
沈遐洲笑问:“表妹怎来得颇晚,可用过午膳了?”
王静姝摇头,沈遐洲便让人摆饭,其中一道牛心炙被摆在最中,沈遐洲邀王静姝品尝:“昨日那白牛表妹可还记得,这道菜是郑家大郎今晨送来的。”
这无疑是一道名贵的菜,可昨日才见过那头白牛,又亲眼见其失去行动能力,今日便见到它的牛心成了一道菜到了桌案上。
王静姝心里莫名不适,尤其她觉得沈遐洲不会无缘无故点出这样一道菜。
果然,她听见沈遐洲问:“这牛昨日伤了我,郑家今日就将他宰杀送来致歉,表妹觉得这做法如何?”
“我不喜食内脏。”王静姝别眼,并不想去尝这道菜。
沈遐洲眼睫垂了垂,风马牛不相及的问答,可沈遐洲懂了,王静姝不喜欢郑家的做法,同样的,若是他将那位宋惜玉娘子料理后,送到王静姝面前,她怕是也不会觉得快意。
那就不让她知道好了。
沈遐洲心中如是想,同时让人将牛心炙这道菜撤了下去,浅淡笑道:“我也不喜这道菜。”
两人一餐饭用得颇为和谐,但王静姝并不会照顾人,沈遐洲也不是那种凡事需要人照料的郎君,王静姝主要能做的,是陪伴,和闲聊。
她取出一盒本就要送的药膏:“我听医官说表哥身上还有不少皮外伤,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紫云膏,对外伤淤痕效用极好。”
“我练舞摔伤都是用此。”
“表哥记得用。”
沈遐洲摆弄着药盒,垂着眼轻笑:“我还以为表妹会说,要帮我上药。”
“隔了一日的功夫,表妹含蓄不少。”
王静姝眨眼,笑语:“也不是不行,表哥要吗?”
她半仰着脸安静睇望沈遐洲,目中像是带着笑意,也像带着不知名的期待,她在默默地数着数字记时,而她面前的郎君,果然,慢慢地败下了阵。
王静姝这样的女郎是可恶的,她能为了一点点喜好,肆意地撩拨,然沈遐洲无不有明知而送上门的嫌疑。
他很少能做到如王静姝这般大胆直白地显露喜恶,可他又聪慧敏锐十分,只需稍稍顺势,亦或是言语露个钩子,王静姝便会自觉占了优势地更进一步。
他是极好的猎手,他知道王静姝被他的什么吸引,他也善于利用这个优势,但也不能次次让王静姝只有得逞,王静姝到底能大胆到什么程度,他想试试。
他将药盒往王静姝那侧推了推:“那就有劳表妹了。”
年轻郎君面皮很薄,即便是蓄意而为,也让他为想象的可能,在面皮上显露出一点儿不自然。
很细微,像是刻意伪装收敛,又敛不住才透出的一点儿。
勾得人心痒痒。
王静姝有点震惊沈遐洲这次怎么不拒绝了,真要为沈遐洲上药?
她目光不由落在年轻郎君身上,白衫大袖,席坐铺地,面貌与坐姿都极为端正,那极些微的羞赧如氤氲在山水墨画之上的水汽,细蒙蒙的,等着人拨开。
他就是这般如云如雾一样高邈出尘的郎君,可见过他与赛牛缠斗,王静姝又深刻知道沈遐洲不止如此,被衣袍遮掩的腰处,是同俊秀面皮不同的力道。
王静姝脸红了红,少见地有些羞涩了,做好准备似的开口:“三表兄,你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