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死城 不能去的地方,可她也去了。……(2/2)
好在这帮汉子粗心,且走南闯北的什么奇怪的人没见过,对于这对姐弟相称的人也没有过分打探。只知道是个孀居的阿秭带着刚成年的弟弟,要往远方去投奔自己的亲戚。
篝火旁,半个烤的焦黑的饼子递过来。
“再有两日,等拐过前面那座死城就能往中原去了,到时候吃的能好些。”汉子声音粗粝,或许想起了家中的姐妹母亲,格外细致的挑了一块还能看得过去的饼子给妍娘。
篝火燃得烈,妍娘取了遮面的那半块粗麻布,暖色的光照到乌黑的发下那张脸。
送饼的汉子忽觉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觉的坐下,他有些难为情的搓搓那双尽是老茧的手,结结巴巴想找出两句安慰人的话。
挑挑拣拣,他终于开口道,“你跟着我们车队已经好几日了,走了也有几百里了,不知你们想要往哪里去?”
见妍娘不开口搭话,他继续道,“听说孀居的妇人过得很苦,俺们村子里的莲英嫂子就是,一个人拉扯着一个奶伢子,后来莲英嫂子又嫁给大壮哥。大壮哥很疼惜莲英嫂子,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等到天黑才回家来。两年抱了三个娃,日子也好起来了,大家都说莲英嫂子好福气。”
他说完这一长串话,只听见篝火噼啪声,再看去,那张秀气的面庞已经重新覆盖在粗布之下。
他尴尬搓搓手,后知后觉道,“不好意思,姑娘,俺不是那个意思。俺的意思是,是……”
是了半天,老实汉子除了原地踏步了几遍,一张黝黑的脸涨的通红,再没能憋出一个字。
妍娘掏出随身带着的养魂钵,用粗布盖上之后隐隐能看出是一个罐型,她略微往汉子那边展示。
“这个,里面装着我夫君。”
说完她便走了,等到上了装粮草的车,愣在篝火旁的汉子才醒过来,急得跺了几脚又打自己几巴掌。
怎么能这么不老实!当着人家的面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真对不住那兄弟。
车队走了一天半,速度显然慢了下来。长满蓬草的戈壁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毫无生机,唯有一阵一阵风裹挟着黑色的沙子打得人生疼。
车队领路的老者格外的警惕,每半个时辰便要停下来确定一下方向。
“诸位,前面就是古通州了,大家把马都牵紧了,跟紧车队,要是在这里走丢了就没命了。”老头对着羊皮上绘制的地图对了又对,又一次停下来修整队形。
妍娘下了马车,远远便看见那座城。本该深春艳阳的日子里,那座城肉眼看去却飘着雪,触目所及,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离得很远,依稀能看见城墙的断壁。怀中的钵突然撞动两下,原本隐隐发出的绿光此时却有透过上头盖着的那层粗布的趋势,直往城内照去。
妍娘往前两部,一只粗糙的手紧紧攥住她的胳膊,划得生疼。
领路的老头本就生得严肃,此刻一双刀刻似的眸子深深沤进饱经风霜的脸,“那里不能去。”
“为什么?”
老头鼻子中喷出一口气,满是沟壑的脸上阴沉沉,“老话说的,那座城千百年前进过不好的东西,连天上的神仙都没再来管,总之不是你我能踏足的地方。”
他松开妍娘的手,起身吆喝车队的众人,“大伙儿,此地不能久留,再走上两天,咱们到了下一个城吃香的喝辣的!”
黑沉的沙暴即将来临,目力所及的地方开始变得短起来,呼呼的风声中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远远的,能看见两道微小的身影向着风沙深处走去。漫天的黑色风沙中,唯有一点莹绿色,像是沙漠中的孤舟。
没了外人,妍娘讲盖在钵上的那块粗布给了戚惟怀。
“盖上些,别让风沙进了肺腑。这种不毛之地,恐怕这些沙也藏着玄机。”
越是靠近城门,风沙便越大,可越过城门的那一刻,一切都仿佛禁止了。周遭是寂静到让人耳边嗡鸣的环境,阴沉沉的天空中下着一年四季不会停的雪。
“这里一直在下雪?”戚惟怀接过一朵灰白的雪花,“好奇怪,这里的雪不仅是灰色的,而且这么大一片。”
“不是雪。”
妍娘也接过一片,掌心处没有微凉的触感,这些雪花脆薄,只需稍稍用力便能碎成几片。
“是灰烬。”
从进入这座死城开始,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连同一路上不停撞击钵的两株魂体也异常的安静,缩成一团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肉眼可见的,那团莹绿色的光直直照出一条光线来,穿过内城,像那座孤高黝黑的山照去。
这座山与妍娘记忆中的不同,没有经年的积雪,没有侧锋峭壁上的春秋茂盛的花树,也没有凌峰而来山涧中的凉风。只有黑漆漆一山的石头。
妍娘踏上一梯台阶,焦烬染黑了鞋底。她继续往上,要去寻找那块能让她去往极海的石头。
鞋履踏上石板的清脆声唤醒了这座千百年没有人烟的山,灰尘从鞋边往边上散去,哒哒声中浮现出往日这座边城的人声鼎沸。叫卖糖葫芦的小贩,清晨卖菜的农人,还有——匿于人群中一声不易寻得的马嘶声。
由远及近,清脆的马蹄声如同就在身后。
她不敢回头,那年冬季,她等来了一件温暖的披风。如今,回头只有一座死城。
可下一瞬,不过一夕之间,暖意由后向前,有清晰的呼吸声就在耳畔,隔着几件衣衫将一件厚厚的披风送至她的的肩上。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