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破局 她不要做利益交换的工具……(2/2)
这是一支由妇女与孩童组成的队伍,女人们全员缟素,身披白麻,手捧灵牌,拖着脚步,紧咬着嘴唇,无声地行走着。
孩子们露着迷茫的眼神,用袖子揩着鼻涕,亦步亦趋地跟在母亲的身后,偶有一个跌倒了,便迅速地爬起来,再度跟上。
“这是来干什么的?”
“怕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来喊冤的吧?”
“我看像,都没有男人,都是女人和小孩,手里捧的怕不是牌位。”
路人们窃窃私语道。
长长的队伍沉默着走过一条条街道,就像深林中无声蔓延的藤蔓。
御街,巡街衙役闻讯匆匆赶来,领头的官差骑在高头大马上,喝问道,“来者何人?来京师闹什么事?!”
一名肚皮隆起的妇女走在队伍地最前端,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道,“青天大老爷,民女冤啊!我邢州棋村八十三名矿工的家属冤啊!”
此女一跪,她身后的妇女通通跪下来,大喊冤屈,孩子们见母亲垂泪,也纷纷哭喊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涌出。
领队的官差紧紧捏着手中的刀把,“朝廷依法度办事,邢州离京师有五州十八县,有冤屈自有知州知县做主,还不速速离去。”
那名妇女站起来,将手中的灵牌往地上一摔,“知州知县正数着银子快活呢,哪里管我们孤儿寡母的死活,老娘今天就是把命豁在这里,也要把这个御状告了!”
“大胆刁民!”领队的官差长刀出鞘,“来人,把这群泼妇赶出去。”
两个衙役听令上前,作势就要去扭那个大肚婆的手臂,另有两队人马从街角匆匆赶来,亮出武器就朝妇女与儿童们围拢过来。
“咻”“咻”两声,利箭破空而来,两个衙役手臂剧痛,“哐啷啷”的脆响,手中长刀业已坠地。
低头间,只见削去了箭头的两只长箭查在他们的裤腿上,“嗡嗡嗡”地颤动着尾翼。
“参见殿下!”
二人擡首见,只见同僚们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连长官也从马儿上翻身下来了,他们腿一抖,也先后俯首跪下。
许弋放下长弓,勒着马儿缓慢踱步到了近前,“本王听说,有人受尽冤屈,想要告御状?”
肚皮隆起的妇女擡头看着许弋,涟涟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殿下!”此时,京师府尹郭蒙狗刨似地,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连头上的官帽都跑歪了。
“百姓若有苦楚,自有府衙承其冤情,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许弋眉毛一擡,“哟,郭大人,人家要见的是陛下,可不是你,怎么,郭大人看着大殿上的宝座,屁股痒了,也想坐一坐?”
郭蒙连连磕头,“殿下恕罪,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岂能随意烦扰,此事还是交给微臣先彻查一番才较为妥当。”
许弋看着他嗤笑一声,“我阿姐倒也没那么忙,本王先替她问问也无妨。”
她看向跪倒在地的妇女,放缓语气道:“要告状的这位,请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妇女擦了擦眼泪道,“贵人好,民妇黄彩霞,乃邢州棋村九枚县人士,今年四月十七日,棋村九号矿洞发生矿难,民女们的汉子共八十三名被埋于矿洞之中,到现在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许弋点点头,“据本王所知,邢州棋村乃陛下御笔亲批的冶铁场所,向来由铁监营直接管辖,若有灾害,铁矿所应当会有紧急救援。”
“何故不远千里,前来京师呢?”
黄彩霞接着道:“不是这样的,贵人。”
“民女们连夜跑了铁矿所、铁监营、县衙……根本就没有人理我们,我们就像猪尿包一样被踢来踢去。”
“民女领着大伙儿去县衙讨抚恤金,大人们硬说我们是在对朝廷命官敲诈勒索,再去讨就要把我们关起来。”
黄彩霞话音刚落,妇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絮叨起来。
“贵人啊,我们真的是要活不下去了。”
“贵人啊,我的孩子快要没饭吃了,恳请贵人帮帮我们啊!”
“好,大家稍安勿躁。”许弋安抚众人道,“本王一定给大家要个说法。”
黄彩霞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贵人,民女斗胆要问一句话。”
许弋点点头:“你尽管问。”
黄彩霞咬了咬嘴唇,豁出去般道:“这大昭的铁矿到底是不是官家管的?”
许弋正色道:“铁矿是大昭官营的产业,说是直接归陛下管也不为过,你为什么这么问呢?”
黄彩霞斟酌着道:“老刘头曾向民女抱怨,招工的时候分明是说的给朝廷做事的,到头来变成用命给别人打黑工了。”
“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棋村的这几座矿早都被衙门盘出去了,不归朝廷管了。所以大家平日里工钱才会被克扣,稍有不慎也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郭蒙此时从地上跳了起来,“住嘴,平白无故地给朝廷泼脏水,这是污蔑!是要杀头的!”
许弋一个眼刀飞过去,裴谌往他膝盖窝一捅,郭蒙闷哼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这位黄彩霞,她果然没找错!
许弋连忙问道:“你可有看见什么?可知是什么人敢窃取朝廷的铁矿,谋以私利。”
黄彩霞鼓起勇气道:“民女曾亲眼看见,夜半来矿洞上运货的车马上,飘着一面旗,旗上写着一个字,民女不认识,但民女可以写给贵人看。”
说罢,她咬破手指,就在地上写了起来,稀稀拉拉的血迹逐渐汇聚成形,一个“韩”字悄然出现在了地面之上。
看着眼前的字,郭蒙的身躯不住地颤抖,“殿下,切莫听信这群刁民的一家之言,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到县、州、路,以及铁监所各个部门,需要经过严格的调查。”
许弋嘴角一翘,“查啊,本王没说不查啊,就让陛下看看派谁去查。”
她说着,转头向后便吹了声口哨,“裴谌,率我逍遥王府三百禁卫军,护送邢州棋村的妇女们进宫去见陛下,我看谁敢拦!”
“是!”远远的,裴谌抱拳领命,带着禁卫们挤开乌泱泱跪在地上的衙役们,挺着胸脯站在了妇女们的身边。
“走,出发!”许弋微勒缰绳,领着这只奇异的队伍踏上了御街,任由郭蒙在她身后哀嚎。
听着郭蒙的呼喊,许弋心中微叹,看来韩家在京师的势力不小,估计族中不少子女都嫁给了朝廷各级官员,从而巧借姻亲关系大走方便之门。
韩开勇再怎么着也是三司使的人,计相周岷这下要受牵连了。
此人她很有印象,唯有他每每都劝住赵凝穷奢极欲的心,否则这赵家的朝廷估计败得还要快些,这回倒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