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捐资 “狼子野心。”(2/2)
他身子骨要比前头几个哥哥姐姐都康健,蹦蹦跳跳起来去勾上面的灯笼,小孩子脚本身就软,一个没注意就摔了一跤,站在一旁的乳母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去扶他。
结果她刚蹲下就见四阿哥晃晃悠悠地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就笑着往李氏的方向跑,一擡手就把李氏那身刚裁好没穿几日的织金缎抹了个乌漆嘛黑。
“你个淘气包!”李氏哭笑不得地戳戳小儿子软乎乎的脸蛋。
月华倾泻而下将清辉洒满整个院落,福晋饮了些暖过的桂花酒觉得怀中的五阿哥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够自己身上的朝珠,摸着摸着就笑了——眉眼间像极了弘晖幼年窝在她怀里的时候。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若是她的弘晖还活着——福晋看向坐在前面已经十岁大的弘昐,他如今已经有些大人的模样了,看见四阿哥到处乱跑还会站起身一把将他拦下来,沉下脸的时候颇有几分胤禛的风度。
中秋家宴到戊时正就散了,难得第二日她不用去上书房念书,虞燕干脆就回了后院陪李氏。
自从她搬到前院去后就很少在后院休憩了,难得一日母女两个能歪在一起睡觉,李氏全然把她当成了小娃一样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顺着头发,不知不觉虞燕就睡熟了。
次日一早她就醒了,梳洗完后在李氏这用了点粳米粥,配着两个一戳就冒油的咸鸭蛋哗啦啦就下去了一大碗。
等用完膳后派出去从京郊接石阳过来的人正好回来了,她刚出府邸就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石阳。
因为要面圣的缘故她还很是用心打扮了一下。
脸上脂粉倒是没涂多少,她不过是把晒黑的肤色抹抹匀。身上穿了件朱红的圆领窄袖,下边则是长裤革靴,因着还未出阁的缘故头发倒是没束起来,只是石阳自己嫌碎头发碍事,全部拢到了一处学着虞燕的模样扎了起来。
“我想了想还是没把容与带着,她年纪太小了怕说错话。”
石阳解释了一番后就跟着虞燕上了马车,两个人在车内又就着今日要说的话顺了一遍,确认过捐资的银两后差不多公主府也就到了。
温宪公主和离两年后康熙对这个女儿很是愧疚,四十三年那会恰好税收比往年多,他就特意派内务府的人来将她的公主府重新修建了一番。
之前公主府原本的占地面积自然是不用说,更重要的他还让人在两旁多扩出去了十几里地,格局也是一改再改,直到把内务府上下折腾得够呛,草图不知道改了多少遍康熙才点头让他们去重修公主府。
“皇玛法应当是未时初到,等下你先跟着我去见见姑姑。”虞燕将手里的石阳递给她的单子收起来塞进袖子里,下车后带着她一路穿过长廊。
等转了两三个弯后朗朗读书声就从一侧屋内传来,几乎全是女童的声音,石阳不禁停下脚步:“这里是......?”
“姑姑收养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被爹娘丢到善堂,身上也没什么毛病,不过是家中女儿太多了养不起。”虞燕抿了嘴,“当时去善堂本是找两个年纪大些的丫头雇来帮着双卿办书肆的,结果......”
公主府就变成了幼儿园。
“里头教书的夫子是早年间宫中退下来的女官,出宫后年纪大了做了一户举人的继室,先头夫人留下的儿子年纪也大了,等那举人过世不过两天就想法子将她赶了出来。”虞燕解释道,“姑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机缘巧合下就让她来府上叫那些年纪小的姑娘念书识字。”
再穿过两间院落才到温宪公主的屋子,她本来是住在湖心院的,只是这几年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差,到了夏日竟受不得湿闷和冷气,才又重新挪了屋子。
屋内的冰盆都用得少,本来虞燕一路走来都出了一身汗,等进了屋内却又觉得和屋外温度差距没多大,喝了好几口冰镇过的寒瓜汁才凉下来。
温宪的屋子里不大像姑娘住的,反倒像阿哥们的书房。
墙上挂着山水卷,绣幛后边是成排成排的书架,能看见的地方几乎都摆满了书,也不拘是什么类型的书,经史子集有,京里流行的话本子也有,甚至就连西洋人那边送来的天文学书本也有不少。
“鸣琳说这几日京中怕是暑闷,特地嘱咐我叫您莫为事情操心,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煎一剂栝蒌薤白半夏汤缓缓。”虞燕凑到温宪身边一边给她介绍石阳,一边探头去看她手边提笔正在写的东西,“姑姑!我和您说话呢!”
“好啦好啦,你见我什么时候不操心过?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还不知道么?难受了自然会停下来好好歇息的。”
温宪停下手中的笔擡头看向石阳目露赞叹:“这位就是石姑娘吧,百闻不如一见,听额林珠说你凭一己之力将八间店铺开成八十五间......”
温宪从小就喜欢看游志,因为她身子骨不好的缘故很少离开宫里,因此反倒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石阳这几年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不管是江南水乡还是漠北孤烟亦或者是西洋风情都见识过不止一星半点,她见温宪听得津津有味,便干脆就着她桌案前摆着的地图一边指一边讲了起来。
在公主府待着的上半日过得还是很快的,尤其是在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的情况下,几乎屋子里的人都没有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她们还在屋内议论得热火朝天,前院就有小太监过来传消息说万岁爷到门口了。
温宪今日过生却没怎么让厨房的人大肆铺张,反倒是自己动手去厨房下了一碗面。公主说要煮面厨房自然早早就将东西都预备好了,面是新揉出来撒了盐煮过后又重新过了一遍凉水的,听厨子说这样咬起来要更劲道。
“朕还记得从前你在宫中过生辰的时候皇额娘都会叫寿康宫的小厨房给你煮一碗素面吃,那面条就一根,你那会刚学会吃东西不久,一口气把面吸上去中间都没敢咬断,最后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倒是把皇额娘吓了一跳。”
康熙此时倒是卸下了宫中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虞燕许久没有怎么认真打量过他了,今日一见蓦地心头一跳——眼前这位帝王确实年迈了,他的发间已经生出了许多灰白,眼睛虽然还不至于和其他老人一样到浑浊的地步,但也不复从前洞若观火的澈亮。
温宪笑着应道:“那会女儿才多大,如今一眨眼都快二十五了。”
放到旁人家早就是做额娘的年纪了。
“你年纪哪怕再大也是朕的女儿。”康熙叹了一口气,他从前为了缓和永和宫一脉和佟佳氏的关系才特地让这个女儿嫁到佟家,不管怎么样他是真没想到佟家的家风会差到这个地步,反倒是弄巧成拙。
温宪轻轻咬断碗中的面条,饮了口咸了些的面汤后笑盈盈道:“先前汗阿玛叫内务府那帮人将女儿的府邸重修了一遍,这园子的景致比起先前要大上不少,咱们要不去转转?”
康熙自然不会说不好,虞燕见状也跟在他们后边,和温宪公主两个人一左一右说些逗趣的话。
八月的日头晒得慌,好在湖心院那地方四面环水,哪怕是再热的夏日也冰冰凉凉的,温宪自然不想让自家阿玛来府上一趟落得一个中暑的名头回去,干脆就领着他一路往湖心院的方向跑。
路上看见几株盛开的木槿温宪还指着笑道:“从前在宫里那会南三所里也种了这个,四姐姐最喜欢的就是这花了。”
“恪靖小时候爱玩爱闹,南三所的花草树木哪一块没被她糟蹋过。”康熙忍不住也笑了,说到恪靖公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漠北这几年倒是还算安宁,恪靖在其中功不可没,只是漠西那边策妄阿拉布坦是一直蠢蠢欲动,你四姐早早就递了消息上来说这几年准噶尔部往她们那边抢了许多牛羊过去,就连人也掳了不少。”
这几年的木兰围猎准噶尔部也每次都是姗姗来迟,康熙虽然面上不说可心里早就记上了,策妄阿拉布坦心思不纯,如今静卧不过是因为早几年三征噶尔丹的时候准噶尔部的人马都死完了,若是再过几年,恐怕就不单单是和其他部族争夺牛羊人口了。
“狼子野心......哼。”
康熙叹了口气:“只可惜这几年国库实在空虚,虽说税银收上来确实比从前多,又有土豆这种作物免了农人们颗粒无收的惨案,但是水灾一直连绵不绝,光是治河每年都是大几百万的下去。”
他一开口提到国库空虚这几个词,虞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温宪,她一听这话就笑了:“要不然怎么说汗阿玛您是真龙天子,这可不是正要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来。”
康熙不解她是何意,只见温宪拉着他进了水阁。
石阳原本正坐着捡刚从池塘里捞上来的莲蓬吃,看到进来的康熙后连忙起身跪下,额头抵在手背上。
“民女石阳见过万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