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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是误人误己,是误心误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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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着他很久了么?”章杏娘又问。

应怜顿了片刻,索性将话摊开,“我与他本非你们所想的那样,相识也不过半年。他曾救我一命,是我的恩人。”

章杏娘听了此话,怔了怔,约摸分辨她是真情假意,眼中倏然微起希冀,却不过寒夜余烬,才划过复又沉寂。

“是了,我已不是完璧。”她喃喃道,“你与他都晓得的,故他才不要我。他看不上我;非止他,如今谁又能瞧得起我呢?我的清白早已没了,纵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此身已污,再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人家了。”

她一声声刺耳,应怜只觉那是一把锥子,不仅扎伤了她,连自己也一并被扎得生疼。

章杏娘临水照见自己身影;应怜望向章杏娘,又何曾不是以她为镜,照见半年前,那个心如死灰的自己。

她不知,若自己站在半年前的应怜跟前,说一番道理,那个应怜是否能听得进去。但她得试一试,教这个章杏娘,不再成为那个应怜,再一时想不开,撞了柱或碰了碑。

应怜拉过她的手,只觉那手心并不如她的脸那样秀洁,原是做惯了活计的,指节粗大一些,也更粗糙,但一样温暖。她让她并肩坐下,真好似照镜子,向她眼眸里的自己说话:

“你羡慕我,岂不知我更羡慕你。我曾也父母双全、家中喜乐,却家破人亡、一朝跌进泥里,入了行院;更误入那等脏污的尼寺,险些再无出头之日。如今有宗契师父救我,然我一身充入奴籍,比起你又如何?”

那锥子不过扎在心上,她将它拔起,反弄得一身是血,从心尖到心底,也开始疼了起来。

章杏娘哆嗦着唇,只说了一个字:“你……”

愕然有之、恐惧有之、同病相怜,亦有之。她再说不出话来。

应怜想了想,从髻上摘下那支铁簪来。

她向来戴着它,如今要说离了,还真有些舍不得,摩挲了几遍,才把它塞与章杏娘手里。

“这是我的姐姐,二娘给我的。”她道,“它于我意义非凡。我当日,正是戴着它,离了那腌臜的地儿。它能让我活下来,今日我把它给你,盼也能让你好起来。”

两两相望,章杏娘从她眸子里看到温情,听出她话中殷殷善意,恍然心头一热,似开了心窍,下得座来,扑通跪在了她跟前。

方才还好好的,应怜冷不防,吓了一跳,“快、快起来!你这是要如何!”

章杏娘只拉不起来,好似她是个救星,一面哭一面求:“娘子菩萨的心肠,便行行好,救我一救!我在家待不住了,便让我跟你们去吧!纳我做小也行、做个养娘也行!法师这般看重您,您只要开口,他一定无有不从的!”

“你先起来,这如何使得?”应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拉起,只觉一番话如泥牛入海,怎么又仿佛绕了个圈回到原点,蹙了眉道,“我与法师本就只是萍水相逢,到了扬州便要分别的,我虽有心帮你,但尚且自身难保;法师那处,更不是我可令他如何就如何,他一个大活人,你纵求,也需得去求他!”

章杏娘慢慢便不哭了,头脑冷静下来,心也跟着冷下来,沙哑着嗓儿,定定瞧她,“娘子不愿,只说不便是了,又推脱什么我去求他。我又哪里还有脸去求他?”

应怜才想到她意有所指,约摸还是为着昨夜之事。

章杏娘没了指望,知求也没用,平白把自己低到尘埃里,还教人踩两脚,终起身,幽幽望了她一眼,草草而别。

那一眼里,三分羡慕、三分怨怼、三分自嘲,另占了一分,掩饰不住的不甘。

应怜呆呆坐了半晌,想前前后后与她说的话,终是一声长叹。

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不过两三样,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听是不听,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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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午时分,雪似乎小了一些,寒云层层压叠,漫覆天际,又不知里头藏着多少风雪,还要不要片片大如席地落下来。宗契便预备着离村之事,左右找不着向导,连那赵阿大自那夜后也再不见踪影,多留也无用。

收拾了行囊,本就不多,一件件叠齐整了,却多出一块天水碧的素绢来。他恍然记起,便是当日在那药铺子时,本为应怜买来的,原是块没形状的绢,如今也还是没形状。

径拿去给她是不可能了,应怜那针黹靠不住,给她还不如自己缝。

他把着那一块天水碧,忽又忆起那日她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说什么来着?

对了。

——师父,我想出家。

她要出家,故此便不穿什么花花绿绿的绢罗了。

如今再不起那避世的心思,便渐渐地爱锦衣、爱妆粉、爱簪环,恢复了女孩儿家原有的跳脱心性,一天比一天有生气。

这回应当再不拒天水碧抹胸了。只是他还得找个人帮忙缝一缝。

便趁着杨氏歇晌儿的功夫,宗契带了料子找着她,也不知如何,总见今日擡头低头,这妇人似有些不冷不热似的。他没多想,招呼道:“大娘子,我有事相寻。”

杨氏“嗯”了一声,瞧他先取了块天水碧的素绢,当下一双眼便亮了。

“我想做件抹胸……”宗契话至半截,那素绢先被接过去,杨氏再不冷冷淡淡,一径儿笑了起来。

“这般客气,昨儿那事不算什么!”杨氏嗓门陡然壮起来,连连摆手,又向后催唤,“杏娘!杏娘出来!”

宗契本想寻杨氏做些针黹,再多把些钱,只当酬谢,不想她转手将活计给了杏娘,但觉哪里不妥当,又说不出来,“哎”了几声,道:“怎好劳烦章娘子。”

“不劳烦、不劳烦!”杨氏眯眯笑道,叫来了女儿,将素绢塞与她,“喏,法师特特把与你的,你也别哭哭啼啼,道法师是那般冷硬心肠!”

章杏娘方才又哭了一番,如今刚拭了泪,红红的眼望来,分明喜中含了几分情。

宗契这才悟出岔子,径向她二人道:“这不是给杏娘的,是我找大娘子裁件抹胸,给柳娘子的。”

话音甫落,他倒不如何,母女两个那脸转青转红,难看了一半。

“我这有些酬谢,大娘子只管拿去,”他自知有些唐突,教人家误会了,伤了脸面,便取了张两千钱会子,搁在方桌上,“为杏娘裁件衣裳也好。”

足足两贯钱,哪止是酬谢,也是答报这一二日留宿的情谊。宗契自觉有礼有节,却不想章杏娘如同受辱,将天水碧扔还她娘,自个儿转身就走。

杨氏说了几句场面话,多少言不由衷,“尽够了,我比着柳娘子的尺寸裁了便是,要不了一会功夫。”

跟着收了那钱,也不看他,自顾也走了。

宗契只觉今日好生怪哉,这一家人怎么好似吃了变脸丸似的,脸色说变就变。

他琢磨了片刻,也不太在意,一任抛在脑后,寻应怜说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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