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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女孩 “孟长盈,你太傲慢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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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长盈擡目,女孩仰面躺在小床上,瘦弱如枯枝的身体上,肚子圆滚滚地耸起。

孟长盈缓慢走过去,女孩没有再喊疼,瞳孔微微扩散,晶亮泪水沿着黑黄皮肤滑进鬓发。

医馆中一片静寂。

孟长盈擡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女孩似乎感受到什么,脸蛋微微侧了下,依偎进孟长盈的手掌,嘴唇翕动,不知在唤谁。

她就这样在孟长盈掌心里,停止了呼吸。

一直到手臂酸痛,孟长盈都没有把手收回来。

良久,医馆老大夫重重叹了口气。

“最近城里很多小孩都是这么死的,父母亲先没了,就没人管,饿得挖白土吃,吃着吃着就撑破肚子了。”

“官府呢?临州牧呢?都是死人吗!”赵秀贞咬着牙,反手握住背后长枪,燥得只想给谁一枪。

老大夫被赵秀贞一身的煞气吓到。但看到车队还插着临州军的棋子,老大夫的心又定了定。

临州军不会欺压百姓。

“谁知道呢?老百姓不都是这样,上头说怎么过,我们就怎么过。只盼着什么时候不打仗了,没准日子就慢慢好起来了,就不会有人吃不上饭了。”

老大夫说得慢,半是希望半是无奈。

可惜这话赵秀贞没法回答他,聪明如孟长盈也没法回答他。

她曾对万俟望说出笃定的两年,可此时此刻,面对黎民百姓最朴素的一问,她竟难以作答。

策尽蓍筮卦,难算救世法*。

月台去将无名小女孩寻了地方安葬。

孟长盈走出医馆,日头刺目,她闭了闭眼,身体微微一晃,像是一片从枝头坠落的叶。

赵秀贞手臂拦在她身后,稳住她的身子。

孟长盈还闭着眼,哑声道:“若一条路太长,长得似乎究其一生都走不到尽头,如之奈何?”

就算今日能救回那女孩,就算能扶起一人,天下还有陷在泥泞里的千千万万人。

北朝还有她亲手扬起的烽火硝烟,悲辛离乱。

从外祖到父亲再到她,这条路真的好长、好长。

赵秀贞紧皱着眉,烦躁情绪几乎压不住。她用力抓了一把耳边短短的断发,恶声恶气。

“想那么多做什么,老天爷给你发工钱?”

孟长盈垂落的睫毛抖了抖:“怎么能不想呢?”

身处局中,这些念头想抛都抛不开。那些东西,不似大山沉沉压在背上,而是如缠绵薄雾萦绕。

一呼一吸,一行一止,永不退去。

直到窒息、死亡。

默了半晌,赵秀贞突然嗤笑一声:“孟长盈,你知道你有个毛病吗?”

孟长盈或许在听,或许没在听,应了句:“嗯?”

赵秀贞挑眉,凑到孟长盈面前,手指拨了下她眼尾的长睫。

“你太傲慢了。”

孟长盈睁开眼,确认似的重复一遍,“……傲慢?”

“聪明人的傲慢。”赵秀贞后仰,摇摇头,又笑了,“你把人都当棋子,把天下当棋局,把自己当执棋手,不是吗?”

寒风侵人,日头散发出稀薄热度,街道明亮又萧索。

赵秀贞的话直白如刀锋,明晃晃地刺人。

孟长盈唇珠抿得发白,竟犹豫了下,才道,“并非如此。”

“原来你也会有不肯承认,逃避问题的时候?”赵秀贞一手抱胸,一手捏着短短的参差发尾打转,“别总用俯视悲悯的眼光来看人了,你又不是菩萨。这些事可以管,但怪不到你头上。”

“你的话我明白。只是命途如此,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孟长盈别开眼,不与赵秀贞直直看过来的凤眼对视。

这一把嶙峋病骨,难免被明亮而极富生命力的东西灼伤。

“做些什么?包括赶走月台?”赵秀贞毫不客气地反问回去。

在她这里没有交浅言深,她想说便说了。

孟长盈闻言,冰凉手指蜷了下,贴上还有余温的掌心,微微一抖。

“阿贞,我活不久。月台还有很长的一生,她不该被绑在我身边,更不该把我看得那样重。”

“是吗?凭什么要按你说的来。”赵秀贞擡擡下巴,“若我是月台,我才不管你怎么想。我想留在你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就算耍赖我也不走。”

孟长盈闻言,似乎想笑,可僵硬的脸却笑不出来,只抿了下苍白的唇。

“可一时的愉悦会引发来日更多的痛苦。早早预见了这一点,又怎能不顾忌呢?”

“你问过月台吗,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用这一时换来日呢?”赵秀贞叉着腰,语气凶巴巴,恨铁不成钢似的,“谁说你认为的愉悦就是她的愉悦,你认为的痛苦就是她的痛苦?”

“什么来日,全都是空话假话骗人的话!”

赵秀贞说到气急处,看孟长盈还怔怔看着她,直接一把拉起她的手,用力咬了下她的手指。

孟长盈吸气,却没反抗。

“你做什么?”

“你说!什么感觉?”

赵秀贞磨磨牙,还捏着她冰凉的手指,搓了搓那处红牙印。

孟长盈眼珠乌黑,吐出一个字:“疼。”

“疼就对了!这才是真话,这才是此时此刻的你和我,而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来日!”

赵秀贞又用力捏了下那根冰凉柔软的手指,凌厉凤眼看起来很凶。

“以后谁都说不准,将来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无常。你现在以为的万全之策,没准就是来日想补救都找不到气口的追悔莫及!”

孟长盈手腕上筋脉一跳,被捏得狠了,有种烧灼似的热感从指尖沿着手臂慢慢爬上来。

“你说得有理。”孟长盈眼睛缓慢一眨,轻声道:“你比我豁达。”

“……”

赵秀贞突然有种拳头陷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现在说的是你,不是我。”

“或许……”

话未说完,被月台匆匆赶回来的身影打断。同时州牧府也派人催,不能再耽搁了。

孟长盈抽回被捏热的手,藏进袖口里。

“好了,先做正事吧。”

赵秀贞手掌握拳,看起来还是很不爽快。

月台虽眸色郁郁,也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她压低声音问星展。

星展面色有些复杂,迟疑着说:“她们……吵了一架……”

月台:“……啊?”

孟长盈这样的性子,能跟人吵起来?

紧赶慢赶,终于不至于太迟入宴。孟长盈一行人走进来,立即收获不少打量的视线。

与宴上众人锦衣华服、脂粉白面的模样相比,赵秀贞都显得极有气概,也更格格不入。

主位之上的六皇子荣锦笑着迎了过来,细眼眯了一条缝,不着痕迹地打量孟长盈,又笑得亲昵。

“这是长盈表姐吧?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仙人之姿不如如此。我们这些人同表姐比起来,竟都成了俗物。”

他唤孟长盈表姐,是随褚巍来算。

褚巍还有一层身份,他母亲是荣氏家族的小姐,也就是南雍皇帝的亲妹妹。当年胡人入关时,荣家南逃,而荣夫人随褚父留在北朔,断了关系。可若真细算起来,褚巍也有南雍皇室血脉,算是皇家子。

或许正因为如此,褚巍的军功名望才显得如此碍眼。

孟长盈行礼,面色淡淡:“六皇子安好。”

荣锦面色微滞,笑了下,向前张望,“庭山表哥怎么还没到?”

说着,又变了脸色,斥道:“临州牧去哪了?怎么也不见人,竟敢如此怠慢,皮痒了!”

并不怎么遮掩的指桑骂槐,孟长盈正要开口。

突然一阵巨响,门被猛地撞开,砸到墙上。

众人皆色变,一回头,只见褚巍拎着鼻青脸肿的临州牧,正逆光站在门口。

“不怪州牧,是我寻他切磋,这才误了时辰。”

荣锦眉头抽动一瞬,半晌后,露出个笑来:“原来是这样。”

褚巍松了手,拱手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临州牧一下被松开,跌了个踉跄,嘴边一圈白土渣簌簌掉下来。他咂巴了下嘴,白泥的苦味还在。

回想起刚才褚巍的凶残模样,他不敢出声,也不敢擦掉嘴边的白土。

“表哥真是客气,来,快入座。”

又是一番寒暄,众人这才依次落座。

丝竹声声,雅乐飘扬。

临州牧胆战心惊地坐下,半天才回神。转头看众人皆跽坐于筵席上,面前小案都未设,赶紧吩咐下仆:“还不快为各位大人置席!”

下仆低着头,支支吾吾:“大人,这……”

“这什么这,你干什么吃的!”

刚骂完一句,席上荣锦一挥手:“欸,今日既是为我接风,我自然也得稍做表示。临州多战,皆是仰仗表哥和各位大人,我等远在建安才能高枕无忧啊。”

褚巍只笑笑,其余人等又是一阵奉承。

万喜在赵秀贞后席,悄摸打了个呵欠。这些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听得她直犯困。

星展倒是很有精神,笑嘻嘻地东张西望。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荣锦一个拍手,帘后数位娇美女子鱼贯而出,皆着绫罗绸缎,发上珠翠环绕。人人手上端着一道菜肴,迈着婀娜步子围上前来。

原本该放置食案的位置,多位美人压低身子柔软交缠,手中高举食盘,嫩生生的腕子比精美菜肴还要勾人视线。

屋中说笑声渐弱,众人的目光皆被这一幕抓住,难以动弹。

最先开口的是临州牧:“殿下,这,这是……”

“这是建安最时兴的‘美人案’,美人美酒佳肴,岂不快哉!”

荣锦按着美人皓腕,揉捏一番后捞起一只酒杯,摇头晃脑,越发显得蛇眉鼠眼。

“哈……哈哈,殿下好风雅,当真是叫人开了眼界……”临州牧干笑着附和,压根儿都不敢去瞧褚巍的脸色。

美人美则美矣,他无福消受啊。

孟长盈端坐着,面前离她霜色裙摆不到一尺的距离,就是交织缠绕如蛇群的美人案。

娇媚面庞,华美衣衫,林立向上伸出的一条条白嫩胳膊,掌心还稳稳托着供人食用的菜肴。

时兴?风雅?

孟长盈喉咙泛出一股酸意,难以抑制地涌出一股呕吐的错觉。

赵秀贞瞳孔放大,盘着龙蛇刺青的手臂青筋猛跳,燥气几乎要烧成大火。

褚巍眸光冷凝如刀,眼底是一片深沉压抑的怒意。

星展更是板着脸,咬着牙,瞪着上位的荣锦。

月台虽恼,但还是拉了下星展的袖子,叫她不要太过显眼。

田娘低着头,眼眶微红,都不敢看面前的美人案。

万喜往后退了退,与田娘并肩坐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塞到田娘嘴里。

田娘回神,转头看她。万喜正慢吞吞地嚼芝麻糖,像只嚼草料的小马驹。田娘眼中蔓开暖意,开始小口小口地啃糖。

她们都没动筷。

气氛怪异,自然不难察觉。

偏荣锦吃喝自得,踩在美人案上,举杯与左右共饮。

过了好一会,仿佛是才想起孟长盈一行人似的,招呼道:“怎么不吃啊,庭山表哥?长盈表姐?”

见无人答话,他也不恼,白脸喝得泛红,转头又道:“郁小将军和崔小将军怎么也不吃?听说岐州城一战,你们可是立了大功,叫我这个寸功未立之人无地自容啊。”

郁贺拱手,天生带愁的脸面无表情:“不敢不敢。”

荣锦笑了声,眯着的细眼泛着精光。还真是一个赛一个地傲,皆不将人放在眼里。

“殿中烧了香木,怎么还没什么热气。”荣锦抱怨了句,没等临州牧狗腿两句,自己又先呵呵一笑,拍手道:“来人,唤上‘玉屏风’!”

话音刚落,又是数位女子迈步而出,比之方才的女子要身姿丰腴许多。

衣衫也不再是绫罗绸缎,而是如烟如雾的薄软轻纱,走动间透出肉色来,遮不住多少身体。

下仆早早将门窗打开,这些女子走过去,胳膊相连贴在一处后,静立不动,如同一片活色生香的人体屏风。

荣锦从左到右看过,闭着眼在空中深吸一口气,表情极为享受。

“就是这股热乎乎的美人香,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当啷”一声,是正要站起来的星展被月台拉回去,不慎撞到了面前的美人案。

这些美人维持着艰难姿势,手臂还一直高举着食盘,本就是强忍着痛苦硬撑。

星展一撞,再也维持不住姿势,散开一地。菜肴酒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一身狼藉。

星展懵了,手足无措地想去扶人:“对不……”

口中的道歉还没说出口,地上的美人们全都爬起来跪下,顾不得身上挂着的汤饭,瑟瑟发抖。

“废物!一群废物!”

荣锦那张和善面皮撕裂,露出其下的阴鸷之色。他用力将金酒杯朝着她们掷出去。

“叮!”

一声脆响。

银亮剑刃先一步迎上,劈开那只奢华的金酒杯。

酒杯砸地。

褚巍侧着脸,手中长剑还横指着。

当头跪着的女子抖如筛糠,却连求饶都不敢,只一个劲地磕头认错,湿淋淋的手臂上热气升腾。

她原本举起的是一盆热汤,已尽数泼在了身上。

一只手掌柔和但有力地按上她的肩。

“别磕头了,先过来。”

女子呆住,愣愣擡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庞,但投过来的目光却很柔和,像是夏夜的月光洒在身上。

“月台,帮她疗伤。”

“是。”

月台立即走过来,扶着完全傻掉的姑娘坐在一旁,帮她处理手臂上的烫伤。

她们旁若无人,堂中鸦雀无声,人人噤若寒蝉。

上席的荣锦盯着她们,面色阴沉。

“褚巍,你的人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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