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身份（2/2）
宣珮也不催他，慢条斯理地拨动汤勺，搅弄里头药液。
先前在回春堂里已有固本培元的丹药下肚，这贴苦药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什么时候服用都行。
她不急。
僵持半晌，谢千砚先是服下软，转过侧脸，暗叹一声自己多半是伤到了脑子才会这么玩，一边道了句“我自己来”，擡手就要将瓷碗接过。
另一人却是不甚配合，捧着那物件倏地起身。
“师兄别急。”
扭身将其放在一旁桌案上，宣珮复而坐下，不紧不慢道：“你可以先说说看，为什么会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别人攻击？”
她可不记得对方的人设有多么温良恭俭让。
谢千砚：“。”
话音落下不过一息，前者又道：“修真界有句古话，叫做——”
宣珮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眼下的这种刑具，我想，一定能撬开阁下的嘴。”
一面水镜被摆正，放在了他的面前。
随着灵识的连通，里头赫然出现了一个占据大半镜面的大头。
白胡子老头扒着水镜不放，哭天抢地，角落隐约可以看到清黎真君使劲往画面里挤的半张正脸。
比那张大脸更能夺取注意力的是声音。
嗓音之大，使得谢千砚不得不将水镜挪得更远些。
“就为师出去一趟的功夫，你怎么给自己搞成了这样？”清源真君痛心疾首，双眼瞪大在他露出的半身上扫视，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看得清清楚楚，“事情我都听珮珮说了，要不是她主动告诉，你莫非打算一直瞒着我不成？”
然后就是一通长长的絮叨，期间，谢千砚保持着长久的缄默。
按照他的经验，这时候就该什么都不说。
若是应和，清源真君就会更来劲，若是让他停下，这老头就会摆出一副“吾儿叛逆伤透我心”的泫然欲泣模样。
到最后，宣珮作为旁听生都听得后悔了，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要是清源真君生在《西游记》，哪还有唐三藏一席之地。
水镜画面啪地一下中断。
她强行掐断了双方通讯。
聒噪声响消失于耳际的那一刻，顿感神清气爽。
接着，宣珮转过头，扬眉威胁：“师兄，你也不想再听一次师父的唠叨吧？”
谢千砚：“。。。”
......
内门大比的最后一日，宣珮以一种奇异的装束出现。
步向营帐所在的方向时，她隐约看见一抹鲜红，待走近看清那是什么后，脚底一滑。
边上走路走得好好的路人，因为宣珮的动作险些绊得自己一个趔趄。
愤愤的目光在撞到她的面容时化作犹疑，路人试探着问道：“你就是那个被守护的全世界最好的宣珮？”
宣珮微笑：“是我是我就是我。”
高高悬挂红底白字大标语的营帐下，谈天说地的众人在将视线投向她的时候也是霎时一惊，原本计划要第一时间说出的鼓励语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眼上，”江乐水犀利地指出要点，“为何要缠一条白布？”
乔云澜本着“两个凡是”的精神回复了她：“珮珮做事自有她的道理。”
面对诸多疑惑，宣珮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
当然，也没这个闲功夫。
今日她来的格外晚，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目送宣珮飘然而去的背影，营帐中陷入良久沉默，几人兀自琢磨着她临走前甩下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这是能够屏蔽所有视线的，特制法器。”
倏地，众人的传讯符忽然同时亮了一下。
季灼打开，见到那两则内容的刹那，他不觉瞳孔地震，连忙呼朋引伴：“你们快看——”
演武台前。
浑然不知随口的话语惹起怎样的纷争，宣珮现在也在琢磨一件事。
她在想着，如何才能够击败闻云川，摘得大比桂冠。
论实力，两人相差一个小境界，而等阶越高，修为上的差异就会在实战中显现得愈发明显。
论技巧，宣珮少不更事，闻云川身经百战。
思来想去，一个稳妥的计划慢慢成形。
于是接下来，当一众弟子怀着紧张激动的心情，想要看一场精彩绝伦的第一名与第二名争锋的绝妙对决时，几个回合过后，发现期待落空了一半。
在闻师兄那边，的确可以实现当初许下的美好期许，对方抚剑风迈，连着使出数招珍稀的传说级剑法，一举一动风姿翩翩，一时间惊叹者无数。
至于另一边......
狂轰滥炸下，宣珮岿然不动，安安心心地缩在由剑气支撑起的保护罩之中，将“茍”贯彻到极致。
这就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做下的战略规划。
学名固若金汤，俗名缩头乌龟。
众人对这种对决的消极态度并不看好，认为结局总共只有两种——
宣珮要不就是在蛰伏着等待一举击杀的时机，要不就因为极其消耗灵力的防护罩而迟早体内灵气被消耗殆尽，继而在精疲力尽的境地下被闻云川击败。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宣珮气定神闲。
群众聚精会神。
一刻钟过后。
宣珮稳如泰山。
群众目光迷离。
半个时辰过后。
宣珮打了个哈欠。
群众敲出三个问号。
就没见过有修士能够撑着防护罩茍这么久，这一幕无疑能够成为修真界第六大奇迹！
尽管前五个是什么，尚且杳无音讯。
兴许是知晓他们内心的困惑，宣珮闲庭信步似地踱到台场边上。
周身一层宛若光晕的剑气将劈头盖脸袭来的万剑齐发尽数阻挡，消弭为散落四处的光点。
她面朝台下，背着手感慨：“别看我现在这么表现得轻松，其实背地里并不容易，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正是如此。”
“分钟”的时间概念尚未出现在修真界，但这并不妨碍众凌极宗弟子理解此句的大概意思。
有知道宣珮大致经历的，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面容有一瞬扭曲，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什么“台下十年功”，这位在短短时间内从练气升上金丹的同门，入门有满两个月吗？！
营帐地。
案板上放着数瓶回灵丹。
从始至终，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也没有人知道，真正应该敬佩的幕后英雄究竟是谁。
几人感受着体内灵气源源不断的流失，听着宣珮包含感情的感叹，打人的冲动油然而生。
望了眼他们的脸色，练云屏差点笑出声，本着看热闹的想法，友善建议：““你们停药吧。”
在向凌极宗掌门要求自己随意逛逛后，奚归荑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了这里，优雅抚平腿间裙摆的褶皱，唇边挂着温柔的浅笑。
朱唇吐出的话语带着怂恿的意味，同样毫不掩饰一肚子的坏水：“孩子大了，也时候让她体会一下人世间的险恶了。”
这对焉坏师徒也没有旁的恶意，就是单纯好奇，处于被切断近乎无休止灵气供给的情况下，宣珮会有怎样的表现。
有人的速度比她们更快一步。
请示过长老，裁判向这一赛场下了要求。
如若接下来的一刻钟内，宣珮仍旧保持消极攻势积极防守的姿态，被判定胜利的一方将会是闻云川。
消耗战宣告破产。
宣珮却并非一无所得。
作为被耗损的另外一方，闻云川在持续汹涌的攻势的同时竟是不知疲倦。
她能得出这个结论，还要源于对方的吐息。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伤及围观群众，台上台下往往会被隔离开来，形成两个空间。
也正是如此，她能感知到旁人无法觉察的一点。
——这位闻师兄的吐息压根没有多少紊乱，反倒平和如初。
为何如此？
因为他的经脉无与伦比地强大，以至于容纳的灵气不知凡凡。
短短几瞬，宣珮脑中已然转过无数想法，顺着逻辑延伸下去，得出概率最大的结论。
神魂的强大驱使肉身的强盛，闻云川不止在形象方面同天道撰写的原著有一定出入，连身份上也是。
从佼佼不凡的大宗弟子，再到疑似玄九神宫埋下的线人。如今看来，事情或许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对方也许是负责布下血炼池的一枚棋子，但更有可能，是幕后更为深层次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