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剑（三更）（2/2）

雪翁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实在忍不住，于是便滔滔指点起来。

“若用剑去抵挡，只会将我二人的距离拉开，届时我瞧准了你周身的破绽迎面直攻下来，你便必无可避了，再无逆风翻盘的机会。”

“你先前做的不错，想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怎么这会儿反倒退步了？”

“前辈教训的是。”

连淮听他一路说下来，无以反驳，心中暗暗叫苦。他自然明白前辈所言句句属实，他这个当口应当以擒拿之术，欺近他身畔一搏，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总不愿意使将出来。

这擒拿之术虽然实用，但做起来却显得着实卑鄙阴险，那些个动作的姿势也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如同夹缝里求生一般，就地打滚时身上沾满了泥沙尘土，更显得肮脏慌乱……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习武之人又非宫廷选秀的妃子，本就应以取胜为目的，动作是否得体，又如何丑态自然是次要的。

但是此刻……

一想起崔莹正在楼上看着他，他再想那些动作的时候便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抵触。

真是奇怪。这样是极不妥当的，习武之人心中皆信奉习武之道，凡事皆需全力以赴，怎么可以因为旁的事而有所动摇。纵使此刻是在与人比试，并非真的生死相搏，他也应当竭尽自己所能，使出十分的功力才是。

可是，他明知道这个道理，在那招式席来的瞬息万变的瞬间，他潜意识里却依旧回避了那些个动作，转而用其他的剑法应对。

连淮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眼下这个状况比先前更折磨十倍。

先前他虽然被攻得毫无招架之力，受尽了出江湖以来从未受过的挫折，但他却能坦然地逆境挣扎，将所有能使将出来的功法全都一股脑的用上。他心中对所受之苦浑不在意，反倒屏息凝神，越斗越勇，从中学到了甚多，手上的剑也越使越畅快了。

而现在……虽说他对雪翁的招法已有了计较，或能应对几下，比先前好了许多，但想到崔莹在旁看他，他心中那股坦然便怎么也升不起来了。他宁愿再多挨几下，也不愿意让崔莹见到他衣裳沾着昵尘的狼狈模样。

“再来。”雪翁瞧了他一会儿，又瞧瞧楼上的崔莹，始终想不明白其中原委，索性也就放弃了，昂首说道。

连淮收敛心神，食指微张按住剑柄之上的纹路，调整了一下呼吸，内力在周身流转一圈，将疲累之态驱散。

“还请前辈赐教。”

话毕，他便手挽剑花，剑尖一颤，瞬间分化成多重光影，叫人看花了眼，一招“雨雪霏霏”使得淋漓尽致，便如天女散花，又如天罗地网般将雪翁上身的要害之处尽数包裹于其中。

“好！”

雪翁见此剑法也不由得赞叹一声，眼睛微微发亮，提起一股内力，忽然以奇快的速度身子前窜一掌拍去。

不过顷刻之间，两人便又斗在一处。

又一掌拍来。

“用扫膛腿！”雪翁忽然喝道。

连淮随即应声俯身下去，右腿踢出，直往雪翁的足下而去。这一下虽然来势汹汹，在这当口使出来便能收获奇效，但姿势毕竟不如先前潇洒好看。

罢了。

事已至此，他索性把心一横，连想也不敢再想楼上那位姑娘了。总之是无法挽回了，他落败之时的局促被她尽数看了去，而她心中如何想……他还是不要想的为好。

他果然一腿扫空，雪翁武功远在他之上，在他落腿之前，便已早早腾挪开去。

不过这一招还是将他逼退了半米，留出了腋下一道小小的破绽，那破绽一瞬即逝，待要他起身时已然不及。

于是连淮就地擡足上踢，出腿极快，也不再顾忌什么了。只是因着借力，他的衣裳沾上了地上的尘灰。

雪翁对这一下当真是始料未及，只得停下手中的攻势，转而招架。

那攻击之时被迫延缓，罕见地留出了片刻的空档。这虽不能对局势产生多大影响，却也是极为难得的漂亮翻盘了。

“哥哥真厉害！”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楼上传来，清脆悦耳，如玉泉相撞，黄莺晨啼，渺渺若高楼歌声。

连淮与雪翁皆是一愣。他不自觉的擡头向上看去，便见崔莹双眼亮晶晶的瞧着他，满是鼓舞与信赖。

他心中不由得一震，顿时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浇灌全身，让他豁然舒畅，胸膛间似乎荡漾开一种清淡又难以欢愉的春日花草香。

她竟丝毫不在意自己比往常狼狈的模样，反倒是一双美眸洋溢着掩不住的欢喜骄傲。

与此同时，雪翁的右掌也已拍来。连淮顿时收回心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右手持剑平刺，左手剑鞘相叠于其下，两路齐出，交相辉映。

两人的身影再度化作虚影，从东到西一路交锋。

“诶呀，雪老前辈这模样好生奇怪，怎么出左拳还伸左脚的，怕不是生下来的时候便是顺拐？”

雪翁听到这小祖宗的声音，心中便是一跳，待仔细听她说了些什么，不由得怒从心头起，额上青筋顿时暴起。

他好端端的哪里是顺拐了？

但是他若理她那就是输了，那小女娃狡猾的紧，就是要打扰自己的心神呢。

雪翁心中明白这一点，故而装聋作哑，假意没听见，兀自和连淮比试。

莹莹要下场了。她一下场，就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