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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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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给秦展一个,自己拿一个吃,剩下的搁刘伯洋淘来的破冰箱里。

陈汐重新坐到店门口的台阶上,打开塑料盖子。

酸奶稠得像乳酪,上面铺着一层甜醅子。

秦展也屁颠颠坐了过来。

陈汐用塑料小勺把甜醅子搅进酸奶里,挖了一块吃。

酸甜的味道,混着青稞发酵的酒香,冰冰凉凉的。

陈汐沉默着吃完一盒酸奶甜醅子,转过头问秦展,“你哥要的是什么角色?”

秦展,“不知道,我给你问问。”

他说着就要掏手机,陈汐挡了他一把,“算了,回头我自己问吧。”

她把酸奶盒子扔进门口的破纸箱,起身走到摩托车跟前。

秦展在她身后忙问,“你去哪啊?”

“找杨珊,给我奶奶抓点药。”

陈汐跨上摩托,轰一脚油门,很快消失在秦展的视野里。

……

杨家桥,是秦烈上高中那会儿常来的地方,他有两个好朋友都住这边。

他把车停在路边,走进临街一家中医诊所。

靠左手边大半面墙,都是古香古色的中药柜。

有个年轻女人,正从砂锅里舀出浓稠的深棕色药膏,装进玻璃罐里。

靠窗的桌前坐着个满头银丝的老头,正戴着老花镜看书。

“爷爷,杨关在吗?”

秦烈问道。

杨大夫老花镜挂在鼻尖,擡眼一看是秦烈。

“小秦来了,杨关在里面给人推拿呢。”

站在中药柜么时候回来的?”

见秦烈表情有点茫然,女人有点郁闷地说,“我是杨珊啊。”

秦烈这才反应过来,这女人是杨关的妹妹。

很多年没见了,他印象里的杨珊还是个黄毛丫头,看人的时候喜欢把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

秦烈朝杨珊点点头,随口说,“在这上班?”

杨珊摇摇头,“我在市医院护理科,没事过来帮帮忙。”。

正说话间,右边那间屋门帘掀动,一个女人抱着小孩走出来。

杨老笑着问女人:“推完了?”

女人点点头,摸摸孩子额头,“烧是不烧了,就是还有点咳嗽。”

杨大夫朝他们招招手,“过来我再看看。”

里屋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秦烈来了。”

“嗯。”

秦烈掀开帘子走进里屋。

杨关背对他,坐在一张按摩床边,宽肩窄腰,袖子卷到手肘。

“来的正好,试试我新学的肩颈疏通。”

秦烈往后门走,“抽烟吗?”

杨关起身,不急不慢跟了过来。

杨关出来关上门,两人各靠着一边门框,点上烟。

夕阳浓稠的余晖灌满小院,阳光刺目,秦烈微微眯起眼睛。

杨关的眼睛却波澜不惊地睁着,帅气的面孔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

他是个瞎子,对光没那么敏感。

秦烈沉默抽着烟,一言不发,看夕阳的余晖一寸寸沉到房后面。

一支烟抽完,他说声,“走了。”

杨关却靠在门框上没动,慢慢吸了口烟,不给他让路。

秦烈重新靠回门框上,又点了一支烟。

“秦烈......”

杨关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回来两年了吧,每次到我这来也不说事,我也没问过。”

秦烈依旧沉默,没什么好说的。

杨关默默抽了两口烟,忽然说:“我想说,再大的坎儿,都能过去。”

秦烈若无其事地喷出口烟,“我能有什么坎儿。”

杨关今天却没想让他,再这么半死不活地晃悠出去。

他掐灭烟蒂,把手抄进裤兜里。

杨关对着房顶上那抹余晖眯了眯眼,好像他看得到似的。

事实上他只要回忆起来,脑海里那一院子的落日余晖也能刺得他睁不开眼。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知道。”

秦烈不吱声,猛吸了口烟。

这两年他躺平了过,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舒舒服服混吃等死。

王丹阳和周宁突然过来,把他平静的生活搅乱了,他这两天一直有点莫名的烦躁。

杨关忽然问秦烈,“你去过北航吗?”

秦烈怔了怔,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他喉结滚动,低低嗯了一声。

杨关笑笑,“北航大吗?”

秦烈看了杨关一眼,却只看到他平静的笑容。

他点点头,有点艰难地开了口,“挺大的。”

杨关,“我还保存着北航的录取通知书呢。”

“有时候想,要是我没瞎的话,会不会已经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上班了,点火前的倒计时是我念的。”

秦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关笑笑,“造不了火箭造飞机也行,中国不是已经有了自主研发的大客机了吗?我有时候就想,如果我没瞎,大客机会不会就是我造的。”

秦烈喉头忽然一阵苦涩,“别说了。”

杨关嗤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还没怎样,你倒受不了了。”

那年高考结束后,秦烈和杨关走了一趟鸣沙山徒步路线。

他到现在都记得,杨关在茫茫戈壁滩上撒花似的狂奔,眉飞色舞地告诉他,“我发挥稳定,准能考上北航。”

秦烈也撒丫子狂奔,火热的沙子在他脚下飞溅。

他不甘示弱地说,“切,我能考上清华。”

两个少年,在太阳下都被晒成了黑猴。

回来后,杨关八百度的近视忽然加重。

那个暑假,家里人带他辗转了很多家医院。

最后,在北京确诊了,是脑中枢神经方面的罕见病。

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他果然考上了北航,却没来得及看到他的录取通知书。

秦烈考上了北京电子科技大学。

他报到当天就坐公交车去了趟北航。

一个人走在北航的操场上。

有人在夕阳下打篮球。

有人大汗淋漓从他身边跑过。

有长发飘飘的女生说笑着和他擦肩而过。

他一边走,一边泪流满面,平生就这么没出息地哭过一次。

杨关的声音却是轻快的,“你信不信,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其实只难受了一晚上。”

秦烈用沉默表示,他才不信。

杨关,“真的,那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纯粹的难受,绞碎五脏六腑的难受,好像把我粉碎了,又重新拼凑起来了一个人。”

他停下来,想了想说,“我好像重新活过来了,难受到极致,有件事忽然就想明白了。”

秦烈不觉问道,”什么?”

杨关,“你只要不死,就得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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