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争(2/2)
“请陛下三思!”傅英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道:“我朝向来只在后宫设女官,从未有过前朝女官,若今日为江氏破例,那法度何存!”
“请陛下三思!”许多道声音叠加在一起,如洪钟一般在殿内回荡。江守徽一袭素衣跪在正中,与这殿宇显得格格不入。
圣上眉头渐渐紧锁,站起身来:“朕问你们,科举是做什么用的?”
全场无人答话,只一翰林院的青衣官员声带颤抖道:“是选贤任能之用。”
“不错。科举选的是贤才,江守徽连中三元,那她就是我大周难得的贤才,本就该为国效力,你们在场的有多少人能做到她这样?不如你们说说,要朕将她怎么样?”
众人都沉默了,上一个连中三元的人还是林阁老,不过他无心仕途,早就已经致仕返乡了。论才学,他们确实是比不过江守徽的。
这时有人灵光一现,出主意道:“臣以为,不如让江氏入后宫,或是嫁与二位殿下为妃,入皇家玉蝶,这样亦是合陛下之愿……”
“混账!”他还未说完,就被圣上的一声怒斥打断,道:“你这么会揣摩朕的心意,朕看不如你来当朕的后宫!”
那大臣被吓得连连后退,还感受到一股带着寒意的目光向他射来,忙道:“臣不敢,臣不敢。”圣上很少这样大发脾气,想来也是因为头疼之故。
“好了,有事便奏,无事散朝,朕累了,听不得你们吵个不停。”
见陛下身上不痛快,谁还敢去触这个霉头。况且不过翰林院一小小侍讲,女子便女子罢,世上能有几个像她这样的女子。为了她惹怒圣上,反倒不划算,于是众臣噤声不语。圣上见了,起身拂袖而去。赵常侍高声道:“退朝——”
听到这一声,众臣都有序地向殿外走去,唯留江守徽一人还跪在殿中央,仿佛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不似方才跪得直挺挺的了。宋知意还站在她身边,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地上凉,快起来。”
江守徽依旧是呆呆地不说话,宋知意便抓住她的腕子,牵着她往外头走。宋恒一直在殿外头等着两个孩子出来,见宋知意牵着江守徽,也没说什么,只道:“户部还有事,我需去一趟。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先带守徽回去吧。”
“是,那儿先走了。”宋知意恰好也是这么想的,就这么一路把江守徽带了出去。马车上有一件披风,宋知意将它围到了江守徽身上,江守徽这才有了点反应,深深低下了头。
宋知意坐在她的对面,见她不说话,便这样静静地望着她,也不打扰。可马车晃悠悠地向前走着着,宋知意见到两滴水从江守徽深埋的脸上落下,飘落在浅色的披风上,晕出两团深色的水渍来。
“守徽……”宋知意伸手轻轻扯了扯江守徽的披风,她这才胡乱用手往脸上擦擦,可擡头看宋知意时,眼泪还是止不住地留。
宋知意方才在朝上都没这么慌,江守徽上次在他面前哭,还是他春闱生大病那会儿。见她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宋知意忙安慰道:“没关系,被降职了还能重新再来。你放心,丹山县很好,现在没有战乱,之后只会更好。”
可宋知意这么一说,江守徽哭得愈发厉害了,一手抓住宋知意的袖子,却又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来。那日她听到宋知意说起朝中有人已发现她是女子,她就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她早知便会有这么一日,被人揭发,戳脊梁骨,倒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一人担下,不让此事连累其他人,大不了不过一死,反正今生已经见到许多人都不曾见到的风景了。
她本以为今日过后,此生是再无机会与宋知意相见了。所以昨日在山上,她才会那么大胆。可她从未想到,今日殿上,宋知意会为她据理力争,更未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就这么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
马车轮骨碌碌地转着,江守徽也终于止住了抽噎,望着宋知意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道:“三表哥,你为何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