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修)(2/2)
各个专业的学生汇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喧哗吵闹,她一进门,就看到穿着红裙子的朱衣衣他们三个占了中排的座位,旁边没有留自己的位置。
苏垚垚拉着她往第一排走,杨璃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时纯才发现她就坐右侧方的第三排,正好多占了两个座位。
“我也来晚了,这个位置也太偏了,都看不清大屏幕。”杨璃唉声叹气,看到老师进来又立刻坐的挺拔,“这老师课堂作业超级变态,搞得跟辩论赛似的,你们都别玩手机,小心被叫起来。”
时纯翻开笔记本:“你这么怕他?”
“主要是留个好印象。这老师在影圈很有名气,还是教授级别,听说就这学期过来上两堂课。”
杨璃突然看向时纯,本想问有没有听李一叙说过,想到最近网上的传言,怕她难过,忙又闭了嘴。
课堂上渐渐安静下来,点名结束,大屏幕上直接放映出这节课的影片,是美国爱情片《简·爱》,讲的是孤女在逆境中挣开桎梏追求自我与尊严的故事。
灯光落幕,时纯看着女主人公一步步的笃定与挣扎,莫名就想到了在医院的那两天。
那段时间过得极其漫长,就像被人刻意拉着,不肯让时间的齿轮如常滚动。
不知道是打心眼里不愿醒,还是真的身心俱疲,她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每次睁开眼就已经快到晌午,然后就看到在病床前急得眼圈发红的苏垚垚,没有旁人。
她把视线落在门口,又收回。
不想见是一回事,可真的见不到那个人,她心里竟然生出些……失落。
那一刻,她突然害怕起来,像发现另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存在,会什么时候出现,更无法让她永远消失,自己将失去一部分心的掌控权。
时纯闭上眼想了很久,直到天光刺破黑暗,她睁开眼,决定赌一把。
就赌,那晚的试探,谁是赢家。
再赌,这半年博弈,谁拿到了主动权。
观影结束,灯光重新亮起。
老教授在讲台上手握点名册征询,“谁愿意主动参加辩论,辩题自拟,对手自己挑,要是没人主动,那我随机点两个名字。”
“老师,我来。”朱衣衣的声音洪亮有力,她穿着红裙子在人群里本就亮眼,再加上她提议的辩题,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聚焦过来。
老教授笑容晏晏地放下名单,“论女性的意识觉醒,还是心志堕落。你确定要选这个话题?”
朱衣衣笑答,“电影赏析不就是借古喻今,褒贬时弊,启发思考。正好学校最近有些传闻,我也想和有的同学好好讨论下时事,要是真能劝人迷途知返,不也是好事一件。”
老教授:“看来,你已经选定了辩友。”
时纯淡淡地翻了页笔记本,笔尖刚放下,就听到朱衣衣喊自己的名字道:“时纯,你愿意吗?”
教室里沸腾起来,老教授脸上都浮现起一丝惊讶。
时纯起立,朝着老教授微笑示意,然后看向朱衣衣:“我准备好了。你先开始。”
辩论的过程十分有看头,朱衣衣言辞激烈,时纯四两拨千斤,一个抨击审判,动之以理,一个晓之以情,剖析根因,最后很多看戏的人也都沉浸进来,甚至还有人录视频,连老教授也在座位上喝着茶,频频点头。
朱衣衣最后发问:“独立清醒不是洗白的工具。现实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女大学生为了走捷径,出卖灵魂和身体,最终下场惨烈。你觉得,这不该被谴责吗?”
所有人都看向时纯,时纯面不改色,慢条斯理道:“任何事情都有根因,抨击只是制止手段。对于辩方的疑问,我坚持,主观议论,客观表达,绝不私设公堂。”
掌声叠起,老教授见朱衣衣还要再辩,及时打断道:“接下来是自由提问环节。”
针锋相对的辩论结束,接下来的环节轻松很多,但很明显,底下的议论声却把时纯推上了风口浪尖。
苏垚垚忍的脸色通红,暗骂朱衣衣不安好心,杨璃把她按了又按,低声道:“别坏事,你没看时纯讲的多好?你上去再闹,显得我们心虚。”
“谁心虚了!”她刚要反驳,突然听到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讲台上的老教授表情都变了,伸出手快步迎过去,教室里的学生见状,满脸好奇,也都伸长了脖子望了过去,只不过人在走廊中间,那道门正好挡住视野。
老教授很快进来,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同学们,今天有知名校友来体验天文实验室,刚刚路过教室,听到大家的辩论十分赞赏。正好有几位,也是我们国内影视圈的才俊,老师就厚着脸皮邀请过来,给大家说两句。大家欢迎。”
听完介绍,时纯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李一叙一迈进来,全场惊呼——整个烊京大,谁不知道这位初出茅庐就一举成名的青年学长。
时纯还站着,看到是他,整个人却骤然松懈下来。
下一瞬,又有两三个人走了进来。
时纯怔住。
“请各位同学不要拍照。”见座位上有人举起手机,老教授忙拿起话筒,严肃道:“也不要录视频,做直播,感谢配合。”
教室门紧闭,大概是教授的态度使然jsg,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接下来十分钟,基本都是李一叙主场,其他几个人配合着点几句,从影片本身,到影视行业,最后是对行业趋势的判断,干货满满。
所有人都听得专心致志,只有时纯浑身僵硬地坐在座位上,明知有道视线时不时投过来,却始终都没擡头。
“裴今澜怎么会来?”苏垚垚也慌得一批,打字问时纯。
时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如置无人之境,只听到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她也想知道,他怎么会来。
短暂的提问过后,李一叙等人似乎是在学生提问中讲无可讲,下意识都朝第一排靠墙的座位看了过去,颇有种请示的意思。
这时,很多学生才发现,有位校友从一进门就沉默不语,他微垂着眼,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在不断响起的掌声中,一下又一下地旋转腕表。
此刻,讲台上的老教授笑着打趣,“就等你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说两句?”
裴今澜这才斜坐起身,慢吞吞地朝后侧方看了眼,道:“他们都快被这帮孩子给掏空了,还想从我这儿占便宜?”他随意笑了下,“我可没应承您。”
老教授擡手无可奈何地点他,后者突然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形在人群里异常显眼。
李一叙当即收尾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很高兴和各位同学一起探讨,希望将来在更高的舞台上和大家重逢。”
掌声雷声般落下,又寂灭,正好下课铃声响起。
时纯快速收拾东西,正想从后门离开,突然就感觉前排有人朝自己看了过来。
“等这么会了,还生着气不肯过来啊?”熟稔又温柔的音调落下来,在往外走的人群里激起不小的波澜。
时纯心脏都跟着抽搐了一下,周遭沸反盈天的八卦声中,她清晰地看到裴今澜略微勾起唇角,慢慢转身,兜着手拾级而上。
海水般的视线汇聚过来,她瞬间警醒过来,在他还没过来之前,立刻挪出座位,从中排走下台阶。
“你故意的?”时纯低头质问,落在旁人眼中,却更像是两个人肩并肩挨在一起,在说悄悄话。
裴今澜从兜里拿出手,自然而然地牵住时纯,慢吞吞地走到楼道里向老教授颔首示意。
“我先带她回趟家。”他语气透着家常,也没刻意避着人,“老太太天天惦记着,比我这个孙子还上心。改天,我再专程登门拜访。”
他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附近的学生听清。
老教授一脸没眼看地把人赶走,见身后还有学生滞留不动,略带善意地笑道,“怎么还不走?听到几句行业内幕,被唬住了?”
朱衣衣脸色苍白地立在走廊,她紧盯着裴今澜离开的背影,在旁边同学的怂恿下,心一横,快步上前,大着胆子拦道:“这位先生,请问您跟时纯是什么关系?”
时纯诧异地回头,正好迎上朱衣衣破罐子破摔的眼神。
裴今澜见时纯止步,这才擡眼看向穿红裙的女学生。
朱衣衣撞上眼前男人的视线,确认他就是上次在旗袍店遇到的那个青年,也终于想起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她心里莫名愤恨起来,眼底的不甘和厌恶,蔓延无极。
众目睽睽下,她义正辞严道:“先生,您可能不了解,时纯之前和别人在一起就劈腿,每周五还被豪车接到外面夜不归宿,连实习都有人帮她走后门搞定。”
老教授把拎包夹在手臂内侧,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附近的学生也都围观过来,窃窃私语几乎要淹没整个走廊。
朱衣衣骑虎难下,更加笃定道:“像她这种败坏学校风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不值得您帮她出头。”
时纯下意识想抽离手指,裴今澜却将她攥得更紧,他耐心听完朱衣衣的提醒,脸上甚至还带了点笑意。
“是吗?”他转头问时纯。
时纯只僵持不语。
压迫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明显“不该惹”的人物保准要对时纯发难时,突然就听到他发出一阵极轻的笑声。
“怎么?”裴今澜面无表情地微微擡眼,状似诚恳地发问,“我辛苦追来的女朋友,费心留在自个地界,还得跟全社会做个公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