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佛脚下（2/2）
走到中途的时候，时纯听到有人喊她，回头就看到白学长突然追了过来，“天色晚了，你一个人下山大家都不放心，正好我也要去给大家订酒店，跟你一起走。”
时纯点头，两个人聊着工作室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山下。
“我刚刚查了附近的宾馆酒店，全都满了。”白学长愁容满面，有些无奈道：“只剩下那边的客栈。”价格贵的离谱。
时纯凑过去看了眼屏幕，也略为吃惊，“先过去看看，说不定有打折。”
“嗯。”他打开订票软件，刷新上面的车次，“实在没办法，只能再赶凌晨的车回去了。”
他还正说着，忽然发现时纯站在原地不动，正打算问怎么了？就听到身后有人道：“还愣在那？”
白学长转身，只见对面深绿的湖泊一侧停着辆黑色轿车，靠在上面的男人西装革履，嘴上明明噙着笑，可当他对上他的视线，竟觉得脊梁骨里都蹿起一股凉意。
“学长，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时纯打完招呼，径直朝着裴今澜走过去。
明明也就十几米的距离，时纯却觉得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她站在裴今澜面前，拢了拢奶白色的衣领，有点心虚道，“你该不会，一直从学校那边找过来的吧？”
裴今澜视线落在时纯的手腕，想起刚刚看到穿着同色系外套的两个人肩并肩慢慢走下长阶的场景，盯着那截穿着红木珠的红绳看了几秒，语气不善道：“上去再跟你算账。”
时纯直觉不妙，却还是顺着他的动作钻进车里。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不然我就——”
时纯正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以及没有看到电话的原因，突然就看到裴今澜按下遥控器，未见灯光的车厢内，瞬间落下一道屏障。
“自己脱。”
时纯饶是有心理准备，也禁不住他这么直接。
她怔然望着裴今澜，有些不确信，“你说什么？”
裴今澜擡手就去解她外套的纽扣，窄短的布料丢在地上，眼看他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浓，时纯连忙推开他的手，“神佛脚下，你发哪门子疯？”
也不知道哪个字触了他的逆鳞，时纯明显感觉到裴今澜那点强自镇定的劲儿散了，他满眼冷漠，语调低沉，注视着她，像是要把她拉入无间地府，“你也要跟我作对？”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时纯挣扎，“裴今澜，你弄疼我了。”下一秒，她亲手戴上的那串红木转运珠就被裴今澜一把扯断，瞬间散落一地。
红色的珠子被踩在脚下，裴今澜沉着脸，掌中的来电显示兀自亮着，浑身上下都写着“危险”两个字，“以后不许去佛寺，再沾上这身气味，就不是脱掉一件衣服这么简单。”
车门敞开，他握着手机转身离开。
时纯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她坐在原地，始终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脚下滑落的奶白外套，她俯身捞起，心里突然空荡荡的。
“时小姐？需要帮忙吗？车上有换洗的衣物。”隔着挡板，前排的司机开口，是个声音清亮的青年，不是宽叔。
时纯慢慢捡起地毯上的珠子，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然后直接拿起外套下车。
隔着半截玻璃，时纯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和往常一样，“不用麻烦。裴先生要是问起，就说我自己回去了。”
年轻司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时纯顾不上管他，说完直接朝反方向走。
她像具空壳，逆着人流，穿过湖心桥，沿着对面的山脚栈道往山腰走，路过一处小山庄，这才慢慢停下脚步，陷入沉默。
天色落幕，世界一片漆黑。
不知道哪来的摩托一晃而过，哨声叠起，甚嚣尘上，时纯掩住口鼻，避无可避，终于，还是忍不住发泄出来。
“裴今澜。”时纯用手指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嘴里咬牙切齿地念道，“你个混蛋。”
她气的狠了，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沙砾，使足了劲往悬崖着围栏近乎跌坐，再次将脸埋到了手臂间。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时纯本能地挺直后背，待她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又再次垮下肩膀。
“阿纯？”莫名熟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时纯浑身一震，竟然有种时光回溯的错觉，她站起身没动，声音的主人却踩着沙砾，由远及近快步逼近。
时纯转身，看到李一叙的那一刻，陡然清醒。
不管裴今澜因为什么发脾气，她都不该在他接电话的时候负气离开，她被情绪裹挟，完全忘了自己走了，可能会被牵累还有刚刚和自己一起的白学长，甚至那个刚来不久的青年司机。
想到宽叔跟了裴家一辈子，都被不留情面地替换。
时纯立刻转身，错开李一叙来的方向快速往回走，可后者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急忙道，“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人了，打你电话也没接。”
见时纯眼神闪躲，李一叙强硬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时纯立刻推开他的手，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窘态被对方看到多少，她挪开视线，头也不回地往前：“我没事。有人等我，我先走了。”
“阿纯，”李一叙站在原地，突然道，“我也在等你，会一直等。你就不能回头再看一眼吗？”
时纯半步未歇，“不要再说这种话，给自己和旁人惹麻烦。”
她声音又低又薄，含着冷寂，在幽静山腰里如同幻象呓语，李一叙紧跟上前，想看着她下山。
峰回路转，他看到时纯停了下来。
恍若又回到那次在天色舞苑，她定在那，只因为车上的人在等。
“聊够了？”
时纯屏住呼吸，裴今澜的声音落了过来，比任何时候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