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2/2）
裴今澜嘴上抱怨，手里又挑了几样，给时纯一一尝过，见她眼底泛出绵软笑意，忍不住又道，“你出生在桐城，口味却很像地道烊京人。这糕点难做的很，味道也干巴巴的，也不知道哪里讨你喜欢。”
他不耐烦地评判，几样糕点挑拣了一轮，盘子几乎见底，见时纯还想吃，心里就盘算着得每天都备一点，好留着她吃药的时候压压苦味。
时纯撑着下巴，盯着对面的男人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捞起他的手指看了看，突然拖长了腔调喊了句：“裴今澜。”
裴今澜本能地扬起视线，撞上时纯的微微弯起的凤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对面的人身体前倾，一脸肯定道：“那盘玉兰核桃片是你亲手做的？是不是学了挺久的。”她笑意很浅，眼睛却是亮堂的，“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裴今澜略微有些不自在：“不爱吃，就倒掉。”
他说话间就要动作，时纯见他有点恼羞成怒，连忙擡手按住盘子阻止，“费心思做的，倒了多可惜。”
见裴今澜动作停止，她继续说：“你小时候过的也很苦吧？像你这种身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自己洗手作羹汤的人，可是你煎药做饭，都做的很好。”
顿了顿，她趁机把白瓷碟挪到面前，聊起自己的事情，“小时候我经常和外爷抱着竹竿打核桃，他负责剥核桃，我负责吃核桃。玉兰核桃片，蜂蜜桂花糕，都是我最喜欢的糕点。”
她慢慢去寻找裴今澜的目光，“外爷去世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了。裴今澜，谢谢你，让我再尝到这个味道。”
裴今澜紧盯着时纯的眼睛，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过了会，时纯都觉得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时，他突然擡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跟前带了带，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腹轻轻蹭过她的嘴唇，意味深长道：“苦药吃多了，嘴巴倒是挺甜。阿纯，晓得知恩图报就好。”
因着裴今澜一句话，时纯决定收拾好东西就陪他登岛。
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站在琉璃嵌制的衣柜面前，努力劝说自己克服心里的抗拒与恐惧，吸气，呼气，终于鼓足勇气伸手拉开那扇门。
柜子里整整齐齐地排布着当季时兴的服装，上面还用标签备注好了穿着的场合和具体的搭配，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的，唯独没有雪白。
时纯眼眶起雾，下意识关上柜门，背靠在琉璃柜面上急促呼吸。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头酸软，那种感觉就像躯体上有块腐烂已久的疮痍，丑陋狰狞，人人避而远之，从来无人问津。可突然有一天，路过一只比她还狼狈的小动物，它凶巴巴的，一脸戒备，却在她濒临死亡时，慢慢舔舐着那道伤口，企图让她减轻痛苦。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无法拒绝这份善意。裴今澜，你心里其实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晚上七点半的轮渡，时纯算着国内的时间，想到裴今澜的生日自己还未表示，忙下楼往街道集市里走，没想到却在民宿门口遇到了池老师一行人，得知他们要启程回国，时纯就送了一段路。
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一家篆刻店铺，店主一见她是外地人又懂本地话，就热情地推荐说店内雕刻所用的是本地神木，辟邪除魔，护佑平安，最适合送同事领导，挚爱亲朋。
时纯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问老板橱窗摆着的那朵RosaCoffeeBreak卖不卖。
老板瞧了眼连连摆手，“那是用来装饰用的，是非卖品。你要是喜欢，可以去花店问问。不过这花不是普通的‘咖啡时间玫瑰’，是原产地培育出来的稀有新品，我也是托人问了好几年也买到这一朵，外头很难有的。”
时纯闻言不知真假，但她已经动了心思，就有些执着起来，“老板，我是中国人，按照我们国家的时间，今天是我男朋友生日，现在距离零点只有几个小时了，我想送给他一份礼物。”
时纯眼底流露的遗憾做不得假，她面露忧愁，几近央求，“他身体不好，只有收藏玫瑰这个喜好，您看有没有办法，再高的价格我都可以考虑。”
店主为难了一会，打量时纯身量面容，“我倒是有个想法。”
*
半小时后，时纯帮店铺老板拍完宣传海报，换回自己的衣裳，抱着装着玫瑰的包装纸走出店铺大门。
铺天盖地的蓝橘色晚霞像漩涡一样倒挂在海天交接处，随处可见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和本地的原住民。
她快步往回走，可来时的那条路突然拥堵起来，时纯透过人群缝隙往里看，原来是有两对小情侣正在拍摄婚纱照，看样子是临时堵了路。
时纯倒是不路痴，但是小镇的路极其复杂，地图也很难检索完全，她怕耽搁裴今澜的行程，也想快点回去见他，正思索间，隐约听到他们说的好像是中文，就往前一步，想和摄影师商量着借个道。
她走到由鲜花簇成的花门旁边，正要开口，忽然听到旁边提着裙摆的新娘子们尖叫一声。
头顶圆弧状的阴影覆盖下来，时纯不自觉想起上次在小佛堂的情景，她下意识擡起手臂，余光错落，就看到巨大的花门对面，裴今澜正朝自己奔跑过来。
时纯扭头看向身后，从高处砸下来的整面花墙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往他那边跑，隐约听到他挥舞着手臂喊了什么，嘈杂的吼叫声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清晰地响起：靠近他。
黑暗笼罩下来的一瞬间，她被裴今澜挡进手臂间，紧接着身体就被拥紧，重重地倒向一侧的废弃下水道。
灰尘与芬芳里，裴今澜翻滚落地，他挪开身体，见怀里的时纯没事，忍不住冷着脸骂道：“叫你别动，你聋了吗？”
时纯仰脸看他，方才砸落的花墙斜斜搭在废弃墙壁上，零碎的花朵花瓣从他身后散落，像正在经历一场别开生面的花雨。
她回过神，顾不上摔得酸痛的手臂，看了眼保护得完好无损的玫瑰，急忙拿到他面前说，“家里的种子发芽还得好久，我怕你等不及。这朵是我意外遇到的，茶色闪金的品种，听说夜里还会发光。你看喜不喜欢？”
她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明明呼吸还有些不稳，却争分夺秒地告诉他：“裴今澜，生日快乐。以后每年，我都陪你吃长寿面。你一定可以像奶奶说的那样，年年岁岁，顺遂平安的。”
四周的人群慢慢聚拢过来，拍摄婚纱照的两对新人和工作人员也都赶过jsg来慰问，裴今澜置若罔闻，眼中只剩下此时此刻满脸忐忑的女孩。
时纯等待着，见他突然没了反应，想起他刚刚跑的有些难忍，慌忙查看他有没有磕碰到哪里，“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伤口撞到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花墙芬芳无尽，不知道哪位新娘子的头纱被风吹落半空。
裴今澜擡手按住时纯的肩膀，等到眼前不安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阿纯，想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