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建议重看)(2/2)
时纯本想拒绝,可自己行李还在程三瑞车上,这边离得远,他又跑得急,很明显在赶时间,如果自己再跟过去,他难保又要送她过来,一来一回反倒折腾,就没有拒绝。
两人正好聊到加盟店投资,顾问就列举了这家书店的盈利模式,说到最后他突然说认识这家老板,一通电话就把给人约了出来。
一见面,时纯和对方皆是一愣,继而不约而同道:“怎么是你。”
带着衬衫袖箍的年轻男人坐向时纯对面,跟旁边的投资顾问打了声招呼,自然而然地解释,“我刚开始做这一行,靠的就是叶家的资助,叶老先生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恩人。时小姐,那会年纪还小,总是跟着老先生jsg在旁边铺纸磨墨,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大,竟然会在这见到。”
听他提起自己小时候,时纯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眼前的男人她确实记得,但只知道他是叶家的远房旁支,小时候总见他来外爷书房,时日多了,她就跟着外爷照着他的排行胡乱喊他“七叔叔”。
很显然,现在再这么喊就很不合时宜。
时纯面上微囧,年轻男人似乎看破她的心思:“我虽然虚长你几岁,但算不得是什么正经长辈,你喊我梁止就行。”
时纯闻言疑惑,年轻男人立刻解释说,“我父亲姓梁,母亲姓叶,父母离婚后我跟了母亲,所以随了母姓叶。我叫叶梁止。”
叶梁止。
这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
念头一闪而过,时纯听到叶梁止直接问,“听说你想加盟我们咖啡店?”
旁边的投资顾问正欲搭话,他笑了下继续说,“那就多此一举了。”
他看向时纯,眼底不乏诚恳,“叶老先生在世的时候,曾经设立过家族信托,其中所有的资产以及利润所得均用于‘也椿’及相关产业的运作以及部分公益事业,且我们每年经营所得的营业额的1%,全部作为时小姐的个人收益,效用期五十年。”
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翻出相关协议,又介绍了几项资产继承事宜,然后滑动标记好日期那一栏,向她展示道:“自今年九月二十三日生效。”
“所以,”叶梁止笑着说,“追根溯源,时小姐才是我的东家。”
时纯觉得难以置信,她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叶梁止见她不信,随即叫了人取了材料过来,一份一份地跟她对照解释。
旁边的投资顾问也时不时补一句,兴许是有人作为见证,渐渐地,时纯心里的疑云散开,取而代之的,只剩下对外祖父浓郁的愧疚。
“这几年我一直在关注你,原本是想等到那天再联系你,没想到会提前见面。”叶梁止噙着笑,扫过时纯的脸,欲言又止,很显然是还有话要说。
时纯看向旁边的顾问,再次确定谈好的委托,目送他离开视线,这才转身,面向叶梁止开口道:“你刚刚说的这些东西,真是我外爷留给我的?”
她话一出口,叶梁止明显愣了一下,眼底闪过意料之外的心虚。
时纯捕捉到他的表情,立即追问,“如果真的是外爷留下来的,那为什么当初叶家破产你没有出现?还有叶弘巍,也就是我舅舅,按理来说,叶家的顺位继承人不该是他么?这些资产权益,我外爷只留给我一个人?那我舅舅呢?他什么都没有?”
叶梁止闻言着意看了眼时纯,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未露,语气却陡然变得轻松。
“你刚刚也看到了,这些协议都是有法律效用的,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立刻带你去信托机构现场确认。另外,叶弘巍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忽然笑着说,“这个你不用操心。等他出狱,我自然会安排好他的去处。”
时纯半信半疑,却也无法反驳,叶梁止的确是外爷曾经很信赖的合作伙伴,而且又和叶家沾亲带故,他没理由花心思做这些来戏弄或者欺骗自己。
而且“也椿”背后的资本也不容小觑,除了遍布全国各地的咖啡书店,它更是教育领域的领头羊,创办于各地的民办学校为社会输送了无数技能型人才,哪怕是山区建设,也有他们的鼎力支持。
想到这里,时纯再看叶梁止,方觉得自己疑心甚笃,颇为惭愧。
收到程三瑞回程消息时,时纯正好和叶梁止往外走,两人站在书店外的台阶上,她看到书店门口长龙一般的队伍从门口延伸到广场下方,莫名有种踏实愉悦的感觉。
“外爷以前最爱书,书房里光是藏书孤本就有上千本。”她想到以前,不由地对叶梁止这个故人生出几分好感,“如果外爷知道,他的藏书都在你这里,心里大概也会欣慰许多。”
叶梁止眼底泛起几分兴味,“我可什么都没说。”
“叶家败落之后,我舅舅卖了很多东西,房产物件,藏书珍宝,哪样我都做不了主,所以就悄悄记了他们的去处,很多东西或倒卖,或送人情,都已经找不回来了,唯有这些书,我知道是被“也椿”高价回购。”
她当时没作他想,只觉得存在在这里,也算全了外爷一生教书育人的夙愿,偶尔来看一看,就当是心里有个寄托。
可现在看到叶梁止,听他说起外爷对自己的种种安排,很难不感到触动与感激,所有的事情,于他而言可能只是受人所托,举手之劳,可对自己来说,这些话语本身,比那些财富更加重要。
这世上,原来还有人是真心惦念她,希望她过得如意顺遂的。
她突然觉得,长久以来的某种一直缠绕她的枯败感褪去,眼前峰峦翠绿,湖光细雨,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时纯扭头去看叶梁止,才发现他也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成熟稳重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绅士优雅,咖啡色的复古条纹马甲卡扣紧实,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高大,姿态挺拔。
“怎么了?”
她被叶梁止看的略微脸热,下意识撇开视线问了句。
叶梁止缓缓勾起唇角,目光悬而未落,旁边队伍里隐约传来的窃窃私语里,时纯听到他有点慵懒地开口。
“想起你喊我七叔叔的时候,才那么点,总喜欢踮着脚趴在桌角一边研磨一边看我写字,见我得了老先生的夸奖,就给我拓一枚梅花印,写的稍显逊色,就嚷着说要罚我给你做玉兰核桃片。没想到一眨眼,我们小囡囡就长这么大了。”
听到熟悉的腔调,时纯不由浅笑了起来,幼时的娇憨可爱和此刻的疏离大方重叠在一起,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感。
叶梁止收回视线,目光落得很远。
“阿纯。”半晌,他问了句,“我现在还可以这么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