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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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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

灯笼酒馆的后院里常年寂寥,白色经幡褪色,百戏灯笼凄清,等腰粗壮的老槐树枯萎趴地,粗糙遒劲的枝干上面挂满了永色笔落字的百吉穗。

俱是人造的萧索,虚伪的吊唁。

裴今澜一只腿蜷着,一只腿支起,斜靠在那棵老槐树上,脚下躺满了圆滚滚的酒坛子。

他不知道喝了多久,醉了几分,惊动到作为熟识的老板特意瞧了三次,见他一副发狠买醉的架势,既不敢劝,也不敢动,只得命人提前打了烊,闭了酒馆,找人给金卓岸打了个招呼,远远地候在外面亲自照看着。

眼前的景物开始虚晃,裴今澜似有所感,擡起头看了眼树梢上无风自动的百吉穗。

说实jsg话,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穆婉莹的,但看着无数木制叶牌在眼前晃着,发出令人安心的撞击声,如同傍晚饭后的瓷制碗碟相触,饭后离座时桌椅沉钝的吱嘎,就好像是奶奶从来都没有离开。

“奶奶,您也觉得是我错了吗?”他声调沉闷,像赌气的质问,充满了不解和焦躁。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是不是走的每一步都是不对的?要不然,怎么他想要的,总不如意。

裴今澜混混沌沌地想着,念头在心里叫嚣着,也不知道嘴巴里讲出来多少,慢慢地慢慢地他丢开酒碗,郁气满满的眉头深深蹙起。

今夜,他本就是跟着时纯过去的,本就想着远远看着她就好,没想到却撞到有人为难,他原以为有叶梁止在,至少会护她无虞。

可他却姗姗来迟,带着一身市侩气。

一想到也椿最近被靳廷钰搞得乌烟瘴气,叶梁止竟然束手无策,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心里一沉再沉。

五年前,是他明知叶梁止的心思却依旧推波助澜,不管是对方的刻意接近,还是后来的后来者居上,他都觉得意料之中。

时纯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的人,她不擅长交心,但其实很渴望依赖,不喜欢任何奢侈品,想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安稳生活。

他知晓自己注定无法做到,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那道罅隙里面,沉淀着的也只有她的愧疚和他的过错。

所以,他选择放弃。

放开她,帮她离开,主动退出,清除他们过往之间所有的痕迹,那些走过门路的交换生手续,那栋看不出端倪的二手公寓,每一步都是在为他们铺路。

可现在,叶梁止辜负了他的期望。

这样的人,怎么能好好护着她?就凭他,也值得他放弃所有机会,走在自己的前面。

心底的不甘心泛滥,裴今澜觉得自己一定是醉的厉害,脑子都糊涂起来。

他盯着无星无月的深空,眼睛却像是被水洗过似的,过往的一切慢慢浮现在眼前。

他突然伸手揉了下眉间那道榆钱儿似的疤痕,然后带着点埋怨气,有些蛮不讲理地叫出了时纯了名字。

“明明是犯了错的人是你,我为什么不能罚?”

他头晕头痛得厉害,言语间也颠三倒四,连天上的神佛都咒骂不已。

“假模假样,说是普度众生,怎么偏偏就不渡我。”

脑海里骤然浮现领证那天,时纯坚持不肯离去时的身影,他像是无处发泄,又悔恨难当,借着酒劲,竟然有些委屈地倾诉,“为什么偏偏是那天,阿纯。”他声调很轻,慢得有些温柔,“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失约的。”

酒坛里撞击出哐咚声,正好掩盖掉院门被推开的痕迹。

裴今澜时不时念叨几句,一会质问时纯言而无信,一会又怪自己出尔反尔,一会又央着奶奶,无能为力地问她,为什么自己毕生所求,皆不如愿。

一碗又一碗的酒没了,他干脆又随手捞过酒坛,手腕胡乱搭在树干,往上一扬,清冽的液体倒灌向手臂,洋洋洒洒淋湿了他半截衣裳。

寒风掠过,他头脑清醒过来,勉强从树干上撑起身,湿透的碎发被抚向脑后,他垂眸看着地面,有些难受地揉了下额角。

树枝上的名牌铛铛作响,枯叶被踩碎的声响坠入耳中,裴今澜骤然擡起眼皮。

看到角落里躲躲藏藏的人影,他冷声道:“滚出来。”

朱衣衣脸色一白,下意识没敢继续躲。

她原来只是过来取个东西,听说裴今澜在后院发酒疯,想到也算是帮过自己的恩人,就想来看看情况,结果一进来就听到他那在自言自语的,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犹豫,就迎上他这一声低吼,刹那间吓得脸都白了。

“别,别生气,熟人。”朱衣衣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错了,就刚刚那些掏心窝子的话,恐怕熟人才更不该听。

说来也奇怪,虽说裴今澜如今大不如前,但她每回见到他,总还是觉得害怕,哪怕早先这位还帮她和时纯挡了灾,算得上是患难与共,但此时此刻见了,还是觉得不亲近,甚至更惧怕。

“我我只是回来取东西。”朱衣衣明显有些紧张,她磕巴着,下意识把自己的身份往时纯身上贴,“裴总还认得我吧?我是时纯的大学室友,朱衣衣。”

裴今澜几乎没有动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太阳xue,半晌见她还不走,不怎么耐烦道:“有话就说。”

朱衣衣算是第二次和裴今澜打交道,头回是她当年在电影鉴赏课的走廊里,她向裴今澜告状说时纯劈腿,现在想来简直恍如昨世,她定了定心思,努力壮了壮胆子,这才试探道:“你是不是还想和时纯和好啊?”

裴今澜侧目,朱衣衣浑身汗毛都起来了。

她紧攥着手指,随时都做好了要溜的准备,却发现眼前的人虽然眼神透着冷,但面色却极差,似乎连站起来都有些艰难,她想了想,干脆大着胆子说,“其实我看得出你对我们时纯还有意思,只不过你这种追女孩的方式吧,就……”她琢磨了下,小心翼翼地补了句,“病态。”

裴今澜冷笑一声。

朱衣衣见他情绪还算稳定,酒品也尚好,胆子慢慢更大了点,“我刚刚听到你说她,什么见死不救,失信于人什么的。不是我帮着她说好话,虽然我们算不上什么交心的闺蜜,但也算是同窗四年,认识八九年。”

她颤颤巍巍地走上前,绕开一大堆酒坛里蹲在裴今澜的面前说,“时纯这人吧,你说她理智,克制,冷淡都行,但唯独和冷血沾不上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事,但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吧?你觉得,她真的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大雨淋漓的夜里,扯着他校服衣角的女孩眼神清冽地跟他说,“哥哥,我不走,他们也会欺负你的。”

“小妹妹,打人呢不好,见血也会有霉运,你离开,哥哥才敢教训这帮混蛋,明白吗?”他蹲下身,把她塞在废墟造成的盲区,不急不缓地帮她擦干净脸上的脏污,“待会我把他们引走,你悄悄离开,别怕,努力跑。”

“不。”女孩摇了摇头,看着他漂亮热烈的眼睛又乖乖点头,眼神坚定地承诺他,“哥哥,你等我。我一定找人回来帮你。”

那时候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稚嫩又坚韧的许诺响在耳畔,裴今澜仍觉得锥心刺骨的疼。

可这一次,他却不是因为时纯的去而不返。

他头一次动摇,甚至有些慌乱,当年时纯真的是故意丢下自己吗?

可如果不是,当初她发现自己的身份,为什么没有解释?难道不是因为是事实,所以她才会默认,心虚,愧疚,然后加倍的对自己好,忍耐自己,甚至从不反抗他的任何决定。

“像我这种人,她都没有见死不救。”朱衣衣还在自嘲,远远看着他,语气里莫名有几分抱怨,“她对你那么用心,怎么可能会做对不住你的事情。”

她还想再举几个例子,就当是偿还时纯当年救她的回报,就看到裴今澜站了起来。

她还以为是惹恼了对方,下意识捂着脸猛退几步,耳畔突然传来跌跌撞撞的声音,她松开手指,就看到院子里空无一人,只剩下木门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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