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2)
第30章
雨停后,能听见各色虫鸣。
从窗口窜进的空气,澄澈清新。
宋伯元朝身后的小黑挥手,“你先出去喝盏茶,我一会儿就带你走。”
景黛还跪在地板上,看向小黑的目光,似敛着杀意。
宋伯元木着脸,指尖指向她,“姐姐那是什么眼神?你先站起来。”
景黛红着眼瞪她,却还是慢吞吞地拄了匣边起身。
宋伯元顺势拉了她一把,等景黛起身时,宋伯元倒吸口凉气,那白皙的膝盖头肉眼可见的发青发紫,娇嫩的实在不像常人的肌肤,随着她的起身,裙身下落,又忽地挡住了那骇人的青紫。
宋伯元蹙眉轻触了下那膝盖,问她:“你有感觉吗?”
景黛摇头,扒了宋伯元的手道:“我打小就这样,磕了碰了总是几月不见好,反正我也感觉不到,无碍的。”
宋伯元坐回到那大椅上,一脚踢走滑落在椅边的麻绳。
“你是就是喜欢看人穿女装还是单纯对我目的不纯啊?”她大大咧咧地问,也不管景黛如何想,反正她们两个脑回路不一样,硬搭也搭不上。
景黛似是累了,她轻靠在窗边,手肘斜斜地搭在窗沿。檐上聚的雨水,正慢慢一点一滴地往下砸,在她身后形成几道虚虚实实的水线。
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宋伯元,小鹿般干净的眼,青涩瘦削的肩膀,还有那懒洋洋的动作,怎么看都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不是,我不喜欢你。”景黛说,“我喜欢死人,只有死人才不会伤害我。”她很平静地看过来。
宋伯元垂下头,扯了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你不信?”景黛问。
“我信啊,”宋伯元擡起脸,笑成月牙的眼流露出的全是真挚,她擡起手虚着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圈儿,“姐姐这张脸,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景黛听了,也跟着笑笑。
门外有人点了灯笼,橘黄色的光顺着窗口罩在景黛的侧脸,倒把她显得有点儿温暖,令人更想要靠近。
宋伯元说谎了,她第一次遇见景黛的时候,就想接近她,不止喜欢她身上的味道,还有她浑身上下的好品味。
宋伯元终于支起了那懒洋洋的骨头,手指随意提了件纱裙,不看景黛问:“这个行吗?”
景黛还是倚在那窗边,远远看了眼,只说:“挑你喜欢的。”
宋伯元不扭捏,痛痛快快地脱了身上的飞鱼服,手放在汗褂的纽扣上时,她偏头问景黛:“姐姐要一直这样看着我换吗?”
景黛坦荡荡地看回来,“你若是不想我看,我转过去就是了。”
宋伯元对着她手指虚着打了个圈儿,景黛看到立刻转身,后背依旧挺拔,浑身都散着股清透凛冽的仙人之姿。
她解了纽扣,利索脱了汗褂。细细回想景黛这人还真是有意思,要说她尊敬人吧,她敢绑人,要说她不尊敬人吧,她还听话。
身上套了那隐隐约约透着肌肤的细条纱裙,宋伯元别扭地扯了扯,才叫景黛:“好了,我穿好了。”
景黛缓慢转身,从窗边从容优雅地走过来。
她擡起手,轻放置在宋伯元的肩膀,纱料清透,那冰冷的指头所过之处却意外地变得发烫,宋伯元咽了咽口水,擡起手抓了景黛的手,“不许碰我。”
景黛擡眼,“为何不可?”
“咱们两个,没熟到这个程度呢吧。”宋伯元挑眉看着她说。
景黛松了手,手肘悬空在距宋伯元一寸之地。
“那熟到什么程度才可以?”
宋伯元被这认真的话给问住了,她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我想好再告诉你。”
景黛看着她笑了笑,悬着的手终是慢慢落下。
“宋伯元,你知道吗?你这样特别想让我撕碎你身上的衣裳,”她顿了顿,手指轻挑起宋伯元顺直的乌发,“只是,道长说过,太容易满足的欲..望会使人慢慢变成怪物,终生只为寻找新的刺..激直到空虚至死。”她松了手上的头发,眼睛直勾勾地看尽宋伯元的眼底,“你是个聪明的,千万别让我失望。”
她后退一步,“走吧。”又指了地上的飞鱼服,“别忘了换掉,要我回避吗?”
宋伯元被她这看待猎物的方式激怒,她上前一步手抓景黛那受伤的手腕,手肘搁在景黛锁骨处,恰好将她死死顶在墙边。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气轻声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能把你掐死。”
景黛露出了一个宋伯元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最大的笑容,她空着的那只手轻放在宋伯元的后颈,似在享受:“好啊,我死了你也得死,未成的姻缘就留在地下继续,”她收了笑容,“哦,对了,你可千万别上了天堂,我是要下地狱的。找不到你,我会化成厉鬼,终日缠着你,令你永世不得轮回。”
宋伯元死死盯着她,随后嗖然撤了自己拦在景黛颈前的手臂,“景黛,你这么活着很累吧?”
“什么?”景黛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她转了转眼球,不知该如何反应。
宋伯元当着景黛的面脱了身上的银条纱裙,又穿了汗褂和飞鱼服。
她故意空了纽扣,脑袋伸到景黛面前,“帮我系。”
景黛顿了许久,只是看宋伯元。宋伯元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似是景黛不擡手,她就要一直跟她这么耗下去似的。
最后景黛终于擡了手,轻轻柔柔地帮她系了纽扣。
宋伯元笑着道谢,“谢谢姐姐。”
景黛困惑地看向她,“你不怪我?”
宋伯元挑眉:“你猜。”
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
刚开了门,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身,亲自给她燃了地灯。温暖的烛光忽明忽暗地映在宋伯元本就漂亮的脸上,她咧开嘴,两手相握向她弓腰:“姐姐回见。”
景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张巨大的椅子边,眼里满是困惑与事情失去控制的恐惧。
直到房门重新关严,景黛终是力竭,将自己的身体滑进那张大椅里。
椅子上还带着宋伯元身上的木质熏香,她坐起身嗅了嗅,突然神经质地捡了地上宋伯元刚穿过的银条纱裙,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
皇宫内,宇文昌手指死死抠着椅子上的把手,“不行,我绝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我要去找舅舅,再任这事发展下去,没准儿我真的会被老三不声不响地拉下水。”
一身华丽凤袍的皇后,中指在太阳xue那儿不住打着圈儿地揉,“可你舅舅说,你此时不宜风头太盛,该韬光养晦,免于被你父皇忌惮才是。”
宇文昌摇头,“舅舅不帮我,难道他就不是我的舅舅了吗?难道我被老三拉下水,父皇就会忘了我舅舅是一品征远将军了吗?”
皇后放了手,轻叹了口气,“只要你老实本分,听你父皇的话,皇位早晚都是吾儿的,你何需这样急呢?”
宇文昌蹙眉,“这事就不能让,一旦被老三压过这一头,老三可就这么立住了。母后说父皇忌惮,但静妃母家刘氏不是湛州清流之首吗?父皇为了扶持老三,连成日里只知道编排人上折子的清流都请进了汴京,这还不能说明世道变了吗?母后,你清醒一点。”
皇后终是不愿再想,“就依你吧,本宫这就去函请兄长入宫一趟。”
“这就对了,母后。”宇文昌搓了搓手,眼里都是势在必得。
——
在景府待了半个晚上,差点没起来床。
还是小黑在门外轻声唤她:“公子,该起了,昨日因接旨未去金吾卫点卯,今日再不去就不成了。”
宋伯元嘟嘟囔囔地穿好了衣裳,一脸没睡好的衰相,看向小黑:“你能跟我去吗?”
小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成的,公子。最近说咱们镇国公府已与圣人离心的传言,汴京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此时公子再拖大,怕是对老祖宗的一世英名不好。”
宋伯元手撩了水,快速洗了遍脸。
“成,就算我自己去,金吾卫也没什么可怕的。”她说。
小黑立刻手托了巾栉,笑脸迎过来:“公子,今日早点可丰盛了,是四娘子起了大早亲自张罗的。”
宋伯元笑笑,拿了巾栉随意擦了擦脸,对小黑道:“她以为我要进去挨揍呢。”
小黑牙疼般看向她,“那您千万要挺住了,别丢了咱们国公和王爷的脸。”
宋伯元大笑,她伸出手拍了拍小黑的肩膀,拔步往祖母院子而去。
祖母与阿娘那儿都请过安之后,才往饭厅去。
宋佰叶见她出现,立刻擦了手上的水过来迎,“昨夜睡好了吗?”
宋伯元见状,忙问她:“诶呦,都劳烦咱们无心庖厨的四娘子亲自上手了?”
宋佰叶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给大娘们打打下手,你知道的,我也不会做菜。”
“做了,我也不敢吃啊。”宋伯元笑着坐下。
立时获得来自宋佰叶的巴掌,“你想得美,我才不给你做呢。”
菜一盘盘的端上来,宋伯元一盘盘的尝过去。
就连平日里不吃的秋葵,都沾了沾筷子。
宋佰叶回来发现她正苦着脸嚼秋葵,立刻笑着端走了,“你说你,明明不吃秋葵,还非要沾沾筷子,那是做给奶奶的,不知被谁端错了。”
宋伯元登时翻了个白眼,紧着水晶梨杏汤顺下去了。
她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不知道哪道菜是小叶用了心思切的,每个都过上一过,才不好漏了小叶的心意。
宋佰叶没她那么细的心思,从厨房出来后,坐到她身边。
“说真的,你进去要是挨揍,打算怎么办啊?”
“忍着呗,”宋伯元搁了筷子,起身给小叶盛了汤,“三姐姐不是说了吗?能挨揍也是武力值优良的表现。”
宋佰叶笑笑,“她就那么一说,你还真听?你也不想想,这大梁还能找出几个能与三姐姐单挑而立于不败的大侠?”
宋伯元耸肩,“没事啊,奶奶都说过,我抗揍着呢。以后三姐姐主攻,我主守。”
宋柏叶被逗得哈哈大笑。
——
还是那个黑洞洞的入口,门两边有凶神恶煞的兵守着。
宋伯元挺直了腰板,亲手推开了金吾卫的大门。
与她想象的分外不同,扑面而来的不是阴冷潮湿的空气,而是井井有条的队列从她眼前走过。
她擡起鼻子嗅了嗅,不算臭,就是汗味有些重。
宋伯元拔腿迈进去,队列里的人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她单手拿了圣旨,拽了个看着眉清目秀好说话的人:“这位小兄弟,知道肖赋在哪儿吗?”
那人很是不情愿地抖掉了宋伯元放在他肩上的手,“你才小呢!我叫灵奈。”他伸长手臂向右边指了下,“过去三百米后向北行,再朝南五十步就到了。”
宋伯元忙弯腰道谢,“谢了,灵奈兄弟。”
那人这才笑了,他又说:“看你这穿着,像个贵人。”
宋伯元只摇头:“什么贵人,都是金吾卫的兄弟罢了。”
“好,你办完了事,可以来找我玩。看你这样子,比我还小,你进来后,我就不是金吾卫里最小的了。放心,哥会照顾你的。”他尽力挺了胸膛,狠命拍了拍。
宋伯元笑着应下。
按着灵奈的指导,很是顺利地找到了肖赋。
肖赋见她出现,很自然地朝她摆了摆手,“进来。”
宋伯元跟着踏进一个圆厅,环顾四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分门别类地摆着。看样子就是个装饰,都锃亮着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肖赋跟着她的视线走了一圈儿,笑着向她介绍:“这些,都是你父亲在外淘到的宝贝,托工匠重新磨了刃,摆着玩儿的。”
宋伯元听他这样说,立刻向前几步,手去摸了摸那十八般武器。
“宋伯元。”肖赋突然叫了她一声,“你也知道,我有主子。我不会苛待你,但营里的兄弟我就管不了了,”他拿了金吾卫最普通的铜牙牌并文书一同塞到她手里拍了拍,“新入营的,都得过这一遭,祝你好运。”
她将那牙牌挂在腰间,问肖赋:“衣裳在哪儿领?”
肖赋对她狡黠地笑了笑,“想穿上金吾卫的衣裳,就要看你自己了。”
宋伯元不和他墨迹,转身就走。
出门正碰上一个满身挂着钥匙,一脸横肉的兵,看衣裳,是管理层。
“宋伯元?”
“正是在下。”宋伯元躬身回。
“和我走。”那人一动,身上的钥匙跟着哗啦啦地响,所过之处,士兵皆小心避让。
走过几道门,视线忽然变得不明朗,路也变得崎岖不平。
前头那人拿了钥匙打开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随后转过身往里指:“进去吧。”
宋伯元看他,“就我自己?”
“嗯,你能出来就给你发衣裳。”那人回答。
宋伯元斜眼看他,那人立刻推了她一把,“看个屁,进了金吾卫就给我收起那贵公子的鬼样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