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2/2)
第二眼又发现她坐在甄自练的位置上,和甄自练同桌。
他们俩正脑袋挨着脑袋在窃窃私语,颜楚没打搅,她坐回位置上,找出待会晚读要念的书,再结合白板上的留堂作业调整了一下晚修计划。
做完这些,预备铃正好响起,旁边的椅子被抽开,有人闲哉哉地坐了下来。
一沓卷子被随意地摊在桌面,清冽的薄荷味飘来,颜楚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同桌、桌儿。”
很快到晚读时间,教室书声琅琅,听见汤缘浑水摸鱼传送来的声音,颜楚回过头。
汤缘举着一本语文书遮住了半张脸:“我和甄自练结对子抽背,今晚先不回去哈。”
各有各的学习方式,颜楚没意见,而且木已成舟,顾翊都杵在这了,她就算不同意换同桌,再调来调去也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颜楚平静地接受了新同桌,她不是记仇的人,傍晚柠檬糖那茬过了也就过了。
而且凭良心说,顾翊给的糖虽然酸得她牙软,不过倒是阴差阳错分散了注意力,让她把那些心烦的事都给淡忘了。
颜楚按部就班地开始晚读,读了一会发现自己不像平时那样能进入状态。
或许是因为新同桌体积大,以至于存在感太强,她的余光总难免会触及到他。
然后颜楚渐渐发现,顾翊混归混,倒不是真的不学无术,虽然他晚读不读书,但这时间也在做题,而且状态很专注,没干什么与学习无关的事。
除了转笔。
顾翊似乎很习惯在思考的同时转笔,笔在少年细长的指尖翻飞,有时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而且每次停下都不是因为失误,而只是他要开始写题了。
晚读时间二十五分钟,颜楚过了一轮高三必背古诗文,顾翊也完成了一张理综卷子。
他之前已经写了部分,最后只剩下几道压轴。
但不到半小时就能够做完最难的题目,颜楚都有点自叹弗如。
合上书后,颜楚鬼使神差地转头看去了一眼。
注意到她的目光,顾翊收起笔,扬了扬眉:“有空帮我改份题?”
“可以。”颜楚爽快答应。
这本就不是难事,而且他是老师认证过的聪明学生,她不介意看看他的真实水平。
拿过顾翊的卷子,颜楚翻回第一面,她略略看去,这版面起码有一半题是空白的。
压轴都写满了,基础题不至于不会,颜楚不解问:“这些你不写了吗?”
顾翊捏着肩骨放松,神色全然不以为意:“有时间做这种无聊的题我不如去运动。”
“……”
他强他任性,颜楚不准备发表评价。
她翻出自己带有标准答案的卷子,正想对照批改,忽然听见薛英晞腼腼腆腆的声音。
“颜同学,请问,你有空吗?”
颜楚循声看出窗外。
这位学委是她目前在一班接触过最谦虚内敛的同学,她并不反感。
“怎么了?”
薛英晞躲闪地看了眼颜楚身后的顾翊,然后双手递进了一本习题:“我想请教你一道题。”
颜楚放下手上的卷子接过本子。
浏览完题目,感觉比较有难度,她很诚实地说:“我也需要想想,要不我把题记下来,等解出了再告诉你?”
薛英晞两只手含蓄地轻摆:“没事,你慢慢看,我在这等就好。”
颜楚微微点头,找了张稿纸便开始思考破题思路,没注意到旁边的顾翊侧过了目光,而后手速飞快地在纸面演算起来。
过了两分钟,顾翊把草稿从颜楚身后递出去,手顺势搭在了她椅背上。
顾翊看着窗外的文弱男生,语气闲聊似的说:“学委,看得起的话,你可以参考。”
薛英晞成绩优异,但性格乖巧顺从,他不敢忤逆老师,也不懂拒绝同学,学委这个位置是班主任为了锻炼他才特意安排的。
而顾翊是与他截然不同的高调风云人物,所以哪怕他没有欺凌过自己,薛英晞心底也始终怀着敬畏,即便知道顾翊很聪明,他平时也不敢请教他问题。
大佬此番的主动让薛英晞非常受宠若惊,他双手捧着,忙不叠道:“谢谢,谢谢!”
空气里漂浮着颜楚发梢间清柔的铃兰香,顾翊随意“嗯”了声,许是被这气息感化,他神色温和了不少。
薛英晞带着顾翊的解析毕恭毕敬地走后,这道题颜楚还是没想出来。
函数这部分她一直相对薄弱,而问题会越积越多,不宜拖延。
在学习方面,颜楚向来不耻下问,她随即请教临时同桌:“那道题你怎么解?”
女孩子主动挨近了一点,顾翊能看清她密长的眼睫毛,那求知的目光在灯下显得剔透清莹,亮晶晶的像满天星。
倏忽间,他好像能共情一些人好为人师的爽点了。
顾翊收回搭在旁边椅背上的手,掌根撑着额角朝颜楚看去,男生语调缓缓地,带着点意味莫名的笑意。
“二次求导分离变量或者直接分离,用洛必达法则求最值,明白?”
颜楚毕竟基础扎实,高数的内容她也提前学了一些,顾翊这么一点拨,她马上领悟了。
为了加深印象,颜楚随即演算了一遍。
正值黄昏,窗外晚霞绯红,暮色燃烧在天际,绚烂的光束从云缝流出,像天空递送给人间的花簇。
颜楚很快算出了答案,背着光看向身旁少年,她求证地问:“所以,最后结果是k小于等于负二分之一?”
顾翊勾了勾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低地笑了,他声线比较沉,音质很有磁性,娓娓道来时会带着一种不经意的蛊。
颜楚耳朵忽然酥酥麻麻地,这种感觉很陌生,她按捺住揉的冲动收回了视线,强制屏蔽掉旁边这道目光,继续看卷子。
殊不知,他们身后,四只眼睛悄咪咪地观望已久。
有一个笔记本横亘在两桌中间。
甄自练开门见山:【看到翊哥那只手了吗?】
甄自练老道解读:【人家是在宣示主权呢!】
汤缘同意,但她觉得不止这层意思:【我怀疑翊哥这是一箭双雕,除了宣示主权,还顺带趁机向我同桌秀一下他比身材更性感的大脑。】
甄自练心叹老狗:【啧啧,这男人,花招一套套的,顶不住啊顶不住。】
汤缘点了点头,深觉她和甄自练可以改名磕学家了,毕竟班里几十号人,就他俩发现了端倪。
感叹完,汤缘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她用手肘捅了捅甄自练:【你说,要不要提醒一下学委,这单纯的娃估计没啥眼见力,等下打扰到人家都不懂。】
甄自练立马双手交叉比了个禁止的姿势:【别啊,这不正好激发翊哥的领地意识,加速掉马么!】
对视两秒,两人心有灵犀,都忍不住笑了。
傍晚微风轻拂,风里夹杂了一声清脆的击掌,这声音近在后方,颜楚从中听出了同桌乐不思蜀的信号。
她分了秒神想,汤缘和甄自练处得这么愉快,看来他们的关系,要比她想象中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