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2/2)
是,景辞确实不想,但是,“我更想景容死。”
说这话的时候,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一刻都没有离过那道屏风。客栈的蜡烛里加了香料,这味道有些熏人,温故好像不太喜欢,就把蜡烛又移远了些,淡淡地回道:“那你现在就去杀吧。我把人带你面前来了,你杀,当着我的面杀,就现在。”
见景辞没个动静,还催了一下:“去啊。”
景辞不知道屏风后面那个究竟是不是景容,也不知道温故要搞什么幺蛾子。外面的走廊有人路过,脚步声有些繁杂,走廊尽头,隐隐约约传来了萧棠的声音,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浅淡,温柔,好听。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家主的声音,伴着几声低低的咳嗽。
看来他们也回来歇息了。
景辞皱起眉,上前把房门关紧,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只想骂人:“你有病是不是啊?你……”
只是还没能骂上两句,脚步声就更近了,纷纷杂杂响在外面,随即传来的是店小二引路的声音,景辞只得把话咽下去,一直到脚步声远去,直到听不见了,才压下恼火,道:“说吧,来找我干什么?”
温故擡眼瞥了他一眼,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符纸,道:“这是之前林朝生画的,可以隐藏气息,有了它,就不会被灵力探测到。这东西就剩这么一张了,只够再用一天,不够用了,你再给我画几张。”
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跟朋友说“有点冷,把窗关上”一样随意,景辞脸别提有多黑了,可温故就像看不见一样,还道:“多画点,最好是画个百八十张的。”
“你……”景辞欲言又止了好半天,对那道屏风看了又看,脑子里不知道过了多少想法,最后重重把剑一放,在榻的另一边坐下了,说道:“我御剑耗了太多灵力,只能给你画十张。”
温故擡起眼:“二十张。”
景辞终于忍不下去了:“你有病是不是啊?”
骂也不能大声骂,气也没处撒,一看见温故就浑身冒邪火,他对温故这个人已经火大了很久了,可转头跟这个面色淡漠的人一对视,又万般语塞,什么难听话都说不出来。景辞别过头,咬牙切齿地道:“十五张。”
二十张是真的画不来,这玩意除了要附灵力进图,还要结印,耗灵力得厉害。景辞觉得自己绝对是脑子抽了,才会莫名其妙地答应下来,这导致他画的时候,那张脸难看得像是欠了钱一样。
看他画得差不多了,温故说:“景容不想回景家,也不乐意当那个少主,家主有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是他强加给景容的。”
又在帮景容说话。
景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拿笔的手都顿了一顿,只听温故接着说道:“只要他不被家主找到,景家以后就可以是你的,景容不会跟你抢。你帮我们,也是帮你自己。别再说什么杀了景容一了百了的蠢话了,他要是真死在你手里,但凡家主知道,他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他仅剩的血脉,他只会把你也给杀了泄愤,就像他当初不留情面杀死你母亲一样。”
景辞动作一顿,温故却没打算停下,而是继续道:“在家主眼里,任何人都比不上景容,他把景容看得比什么都重,不是因为他有多爱景容,而是因为景容能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景容过的什么日子,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他不过是给家主提供修为的容器,有少主之位又如何?景容他活得像个人样吗?”
“别说了!”景辞听不下去了。
又在帮景容说话,永远都在帮景容说话,在景辞看来,景容这个人,连存在都是多余的,他不想听温故说那些景容何其无辜的话。怀璧其罪也是罪。
温故知道对景辞说这些没有用,只不过就是忍不住。就像景辞总想杀死景容一样,温故一看见景辞,就总想说些话来惹恼他。
把他气得不舒服了,温故就舒服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景辞还得气一会,没想到景辞忽然软了下来,还说道:“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对此,温故忍不住腹诽道:“你竟然现在才发现吗?”
画完最后一张,景辞放下笔,声音仍旧和缓:“我都快记不得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但是,我若是你,一定不会带着他躲躲藏藏,正相反,我会哄他回景家,不管他在家主手上会受到什么折磨,我都会选择哄着他坚持下去。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在景家过上好日子了。”景辞说得坦然,“人活一世,不就该只为自己着想吗?”
当他困惑地说出内心想法的时候,温故能感觉到,从来虚假的景辞,在这一刻是那样的真诚。
这就是最真诚的景辞。
所以才会直到现在,景辞都没发现巫苏究竟是谁。巫苏大概也有了点自己的想法,所以才至今都没有告诉景辞真相。
真诚地浑噩着。倒是很适合景辞的一种活法。
温故收起那些符咒,站起身,“麻烦你出去把周边驻守的弟子找借口撤掉,我要走了。下次缺符咒了再来找你,如果有机会的话。”
又是那种不以为意的随意语气。景辞又想问他是不是有病了。
景辞在出去后,关门前还特意顿了一顿,透过门缝往里看去,他看到温故站在窗前垂着眼往下看,似乎没有意识到他在偷看。
再然后,温故纵身一跃,就从窗口消失了。景辞反应了一下,猛地推开门,三步并作两步往屏风后面走。
可走过去才发现,后面只支了件衣服,没有什么所谓的另一个人。
景辞忍不住冷笑起来。一下就想明白过来,为什么温故会来找他。
一定是逃脱的时候逃到了这附近,偏巧家主也要来此歇脚,仅凭一张符咒难以掩住两人的气息,所以才会冒险来找他。
不找他的话,就逃不掉了。
原来是被逼到绝路了。
罢了,反正也不是为了帮他们。不过是帮自己而已。
巷道中。
时隔数月,温故又一次走在了界方镇的巷道中。
跟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黑暗的巷道,同样是抱着景容。唯独少了一抹浅淡的铃音。没了铃音,总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
从古宅走得匆忙,那枚银铃不知道掉在了哪里,要是景容醒过来发现银铃丢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急。可自那以后,景容沉睡了太久,至今已经四天了,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不吃不喝,就这么沉睡着。
好像真的太久了。
他都已经开始想念景容在他耳边吵嚷絮叨的时候了。
他抱着景容走在安静而又黑暗的巷道里,一直走着,走了不知道多久,感觉有点累了,就停下来往边上靠过去,把景容往上提了提。
墙面有些粗糙,还很凉,靠了一会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直了直腰,又把景容往上提了提,这才发现景容是环着他脖子的。
温故一愣,然后才把头低下去,轻声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怀里人轻微地动了一动,声音哑涩:“刚醒。”
说着,就又动了一动,好像是想下去。温故俯下身,慢慢放下景容,扶着帮他顺了顺斗篷。景容像刚睡醒那样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头好像有点晕,双手抓着温故抓了好久都没站稳。
等终于站稳了,说的还是那句话:“我好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