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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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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衷

第十二章:苦衷

日暮黄昏,街上吵吵嚷嚷,小贩紧俏着把最后的一点存货销售出去,就能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因此喊得格外卖力。

来往的行人大多知晓,不乏停在那处磨来磨去的讨价还价,耍嘴皮子的人是注意不得时间流逝的,整个长街好像都充斥着激烈的“交流”中。

常悦坐在窗边的长椅上,坐得不是很正的看着街上,面容愣怔好久,青釉侧眼看了看,哦,她们姑娘在发呆……思考!嗯,沉思。

下值的李僖偶一擡头,就看见茶楼窗边露出的半个脑袋。

停步想了想,李僖擡脚走进茶楼,到底还是怕那次杀人给她留下了阴影,他得再确认确认不可。

手擡起敲门,开门的是青釉。

隔着红木桌子坐着,李僖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身子微拱,说:“常姑娘。”

常悦先是默然了片刻,继而笑了,起身盈盈站着,面若灿星。

李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又回到了那副克制有礼的模样。

“那日过后,姑娘可还会梦魇?”

蓝紫色鲜亮衣裙的常悦摇头,“多谢大人的开导,我虽心中还没过那个坎,但每每已不会做噩梦。”

“那就好。”只要她接受将这件事盖过去,那些杀人后遗症都可以慢慢恢复。

街上大概发生了推搡事件,一蓝衣少年挡在粉衣少女前面,稚嫩但勇敢的和眼前的成年男人对峙。

哪怕处于下下风,背后的那支护着少女的手没有松开半分,挡在前面保护的双脚没有移动半寸。

常悦忽地笑出声,食指指向下首,对身侧同立着的人说:“李僖,你说那两人像不像我们?”

“那时候我们是陌路人,不过是我拉了下你的衣角,说了一个‘救我’,连我自己都忘了那声音到底出来没。”

李僖动了动喉结,视线从底下看上来,就坠入她那双明亮的眸子里。

她说:“可是你拦下了那人。”

不过十二岁,还不及那壮硕男子胸膛高的公子竟然敢伸出手,审视着眼前警惕的男人,冷静的说:“这是我家妹妹,怎会被你抱着?你又是谁?还不放下吾妹!”

“李僖,我永远忘不了你拦下那人,将我救下时候的样子。”

年幼的常悦充满了恐惧害怕,看向出声拦下壮汉的时候,她恍若将面前的人当作了神佛。

只有神佛不惧俗世,只有神佛看不得弱者的求救。

李僖低头看向常悦,现在那双眼睛里,除了光亮,竟然还有不做掩饰的爱慕。

无关乎小时候救命之恩的感激,是满眼满心的对他现在这个人的感情,李僖看的真切非常,隐于袖下的手掌不禁的颤抖起来。

这样纯粹真挚又坦荡的爱慕阿。

李僖想要顺口说出来,想要回面前期待不安的姑娘一句肯定的话,想和她说,你别担心,我同你……

可是他不能。

可是李僖越想越镇定,甚至于冷漠。

对方安静了好久,常悦忍不住擡头看,就看见李僖漠然地看着她,她心里一咯噔,猜到接下来对方的回应,期待娇羞瞬间消散,一张脸有点苍白。

在她准备好的表明心意中,李僖没有自满矜傲,而是感受到了惶恐不适。

李僖怕她是因为幼年救命之恩倾慕于他,更怕常悦是真的因为这些时日的相处而爱慕他,无论哪一种都令他无所适从且抗拒害怕。

张了张唇,李僖找回声音问:“常姑娘,你觉得李某如何?”

“幼年幸得大人相救,常悦感激,那时大人勇敢,是个小大人一样的孩子,及至现今,大人聪敏稳重,才情过人,性格顶好。”

一番回答更像是客套话,可常悦说着说着耳垂脸颊忍不住的红了个彻底。

她不说自己对他的看法,但话里话外都是赞美。

李僖面上闪过落寞与隐忍,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说:“常姑娘,你对我的感情,只是救命的感激之情,你年龄尚幼识人寥寥,以至于分不清这些感情,但某不能将错就错耽误姑娘的一生幸福,常姑娘,你的热切,恕某回拒。”

常悦摇头不愿意相信,次次的相遇谈笑,甚至一同经历过生死,李僖真的就对她不动心,她的感觉是错的?

可他从未有过出格的言语举动,哪怕是叫她来举例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僖,你对我的感情,只有相识之谊吗?”

常悦还记得少年时被李僖所救,之后她带着缠枝去找他,李僖以为来的是两个公子就见了,谁料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他面上大慌,连忙背过身去急急说:“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我叫人送你们回去。”

当时常悦想的就是,人不大,极为守礼,板着脸说话的时候跟她家的夫子有点像,那时他们的年纪已过稚子,是有了席面之分的男和女。

被说了之后常悦愣了之后清脆的笑了,少年李僖亦是守礼的没有回头,只是一双耳朵红着,显得他并不如面上那样平静。常悦到底还是没有为难少年李僖,还想对他说了一句:“冯公子,后会有期呀。”

只是没想到,那次见面不过相隔十几年,他们的境地竟像天人永隔。

……’

“李僖,我不信,我不信。”

青袍男子无言的看着她,眼中似有原谅她任性的属于长者的包容,大家都是聪明人,只一个眼神,便什么都能传达,什么都能体会得到。

常悦仰头瘪唇,眼眸不再明亮而是蓄满了泪珠,可是她梗着脖子倔强着没有让泪珠落下来,就那么义无反顾的耿直的看着他。

李僖黝黑的眼眸是不可更改的沉默,还有更加坚定的拒绝。

这样的氛围已经僵持到了非常冷硬的地步,常悦先退了一步,提步跨步大步先走出去。

李僖借着高势亲眼看着跑出去的姑娘坐上常家的马车才松了眉眼,包厢里还有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青釉。

“青釉姑娘,你们姑娘生气了,劳烦你去追。”

那道劲瘦直立身影向这边行了一礼,眼中是很浓的歉意无奈,“麻烦告诉她,对不起。”

李僖没想到被那样伤了心的姑娘还会再来。

此刻的常悦就守在衾衣巷里的院子前,怀里抱着个食盒,走得近了隐隐能闻到甜食的味道。

在他出现的第一时候常悦就发现了。

常悦不甘心,就像她说的,她不愿信李僖对她无意,次次接触对视中,男子的眼波流动总不会是假的吧?

“李僖,我给你带了糕点……”

常悦固执的看着他,衣袍下露出的青白指尖衬在黑木盒上,是伶仃的美感。

常悦想,这毕竟是自己首次动心,哪怕最后走不到一起,她想回忆起来还有点慰藉。

可是她还想再勇敢一回,所以她来了。

隔了两步之距,李僖站定,又是那个长辈对于小辈包容的眼神,启唇说:“常姑娘,某一介阉人,不值得姑娘如此视重。”

“不,李僖,我就要你的视重,还要你的爱重。我想要的只有这些,就那么难吗?”

李僖眼中闪过痛色,他怕了,年轻的姑娘总是那么炽热,义无反顾,可是他不是没脑子的愣头青,他总得为她的以后考虑。

叹息一声,李僖很轻的说:“姑娘,某给不了你子嗣,给不了你体面,某一无所有,只会委屈姑娘。”

“李僖,我不许你自言轻贱。”

常悦心疼于他眼中的落寞卑下,出身冯家勋贵的李僖不该是这样的啊,冯亓是冯家嫡长子,万千金贵长大,可李僖没有按照那样既定的轨迹长大。

当年不过十岁的李僖为什么会被送进宫?为什么会改名更姓?常悦不知道,但她懂他的无奈心酸痛苦,也更加心疼。

“你是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你的身体才拒绝我的?若是这样那没关系的李僖,世人皆推崇父母之命,可正巧遇上了互相喜欢的那个人的几率多小阿,李僖,你拒绝我的原因是这个吗?”

李僖无言摇头,冷澈的眼中无一丝情意,只有数不尽的平淡。

这下看清楚了吧,这些能够死心了吧,常悦向后退一步,沉沉的食盒被落在地上。

“李僖愿为姑娘鞋底淤泥,助尔渡河,其余痴念,不敢肖想。”

男子拱手弯身,行了个九十度的揖礼,明明是极尽恭敬的举动,放在清瘦刚直的男人身上,不显谄媚,只有爱的隐忍和虔诚。

面上闪过愤怒,常悦恼羞成怒道:“李僖,我不是没有廉耻心,不是非你不可的只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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