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2)
以余稻香目前的视角,一览众山小。薛公子不置可否,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辆电瓶车盘山而来。顺着山路九转十八弯,四十分钟过后,他们平移到了另一座山顶,余稻香发现,其实更高的是这边。
余稻香哑然失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所以你这是在讽刺我这山望着那山高么。”
薛稷藏扫了她一眼,蜚声道,“为了讽刺您一下我还得翻一座山,我累不累?”
他有这点神奇之处,平时絮絮叨叨没个重点时像十世修行的三藏老法师,真正跟她讲道理时倒言简意赅心平气和颇具些少年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切换的。
“我二十几岁时满世界跑,爬了不少山,尤其是在北欧和中非,那个山真是野,各个雪顶封山,特别陡,国内西南边陲也不少。越爬越发现,脚下的山永远不是最高的,就算是目之所及最高的,旁边站个比你高的人,你也就不是最高了。”
余稻香拧开水瓶,递了过去,生怕口渴影响薛师傅发挥。
“我直说你别介意啊,”薛公子抿一口魏姨特制胎菊枸杞茶,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所谓「穷人」,通过各种努力最后可能不会再穷,但会有一个问题,就算不穷了,也很难快乐。因为你们只在意高度,一直在闷头爬山,路上有什么风景,有什么趣事,不看不听也不关心。”
这不净废话么,我要有你那家底儿,我要一出生就有你那高度,我还用得着费劲爬?我能不开心?余稻香嗤之以鼻,别的先不说,把你奶奶让先给我,我每天都能快乐得横着走…
往往就是如此:世间的钱都爱有钱人,越是有钱的人越有钱,世间的爱也爱有钱人,越不缺爱的人越有爱。我们薛郎仍然是,何不食肉糜。
仿佛预见到了她会忿忿,薛稷藏伸手揽她的腰,“信念一旦成为执念,就容易钻牛角尖。发现对面的山更高,就会自我怀疑——「最初的方向是不是定错了」,「到底在哪个路口走岔了」…,然后就开始自我否定。其实就算真走错了又怎么样,继续走就是了,又不是没有路…”
凉风拂面,余稻香远眺来时路一言不发。差不多的话代薇也说过,咬牙切齿地,“余稻香,你这么往死里卷,钱再多又如何,就不怕有命挣没命花!?”
彼时她仍是没个正形,嬉笑调侃回道,“怕呀~到时都留给你这个手下败将…”
没被踩进过尘埃里的人不会懂站得高看得远的珍贵与必要,有底气有后盾才不惧洗牌不怕重来。
曾几何时,无助少女余稻香也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可山会倾颓树会倒,更何况林间深处,必有豺狼虎豹,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自己长成一棵树。
吃了多少亏才学会的求人不如求己,书本题库面前人人平等,再苦再累也不过熬这几年。至于慢节奏地享受生活,那是她十年后才配考虑的事。
她心有所想,但并不打算跟他细说,薛稷藏学乖了,戒急用忍,他环紧她的肩,和她一起俯瞰群山,慢条斯理道,“你得慢慢练着张弛有度,举重若轻…”
罕见地,这丫头没跟他唱对台戏,这就算默认「行我知道了」。这是她或早或晚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她注定拥有不了薛稷藏那种松弛感。
想哄一哄公子哥开心,加上余稻香确实有些好奇,不禁采访薛公子道,“按钟琮的说法,你们那工作也挺有风险和压力的,请问您是怎么保持情绪一直这么稳定的呢?”
列祖列宗是可以护身,但护不了心。
凉风习习,薛公子临风站成一棵树,“这个好办。你就持之以恒地吃喝玩乐纸醉金迷,坚持个十几年,然后突然有一天酒醒了开始天天去上班儿,甭管你干成什么样,都有人夸你~”
与其费那个力气去拔高自身能力,不如不费力气地调低旁人的期待,容易。
余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