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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合神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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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合神离

93、

烟花还绽放着,月光也还清亮。

曳月注视着嬴只,平静地,目光久长。

那些深不可见的水面之下潺潺的波涌,于是也像洒落夜空的月光一样,澄明,澄明又空静。

在他的眼睛里。

“我爱阿曳,像曾经阿曳爱我那样,爱着阿曳。”

轻轻的,沉静的声音。

嬴只望着他的眼睛,深碧的眼眸有浅浅的脉脉:“我们分别各自爱了彼此,算是相爱吧,在时间不同的刻度里。现在,是最近的时候。”

一朵烟花熄灭的时候,另一朵绽放。

欺骗,死亡,背叛,伤害,相杀,人和人之间所有的裂痕矛盾冲突争执,他们都已经完成过了。

仍还在一起。

没有比这更近的距离。

越过桌案,嬴只的掌心温暖,贴着曳月的脸。

嬴只:“我慢了一些,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我的爱和你的,是一样的。阿曳……”

曳月安静凝望着嬴只眼眸里的温柔。

黄昏和日出,在瞬间的时刻,看上去的确是一样的。

他试图在那双不那么遥远的眼眸里,看见些什么。

也的确看见了。

看见月光,看见春水流淌,看见黑色的星辰,看见幽深的潭底之下,看见沉溺的专注凝视。

那深碧的眼眸如此美丽。

只是看见。

他像是失去眼睛一样,失去感到的能力。

燃尽的柴火,努力着,却更快成灰。

他无能为力。

却不感到绝望。

如果是在一千年前看见,他会是什么感觉?

会欢喜,还是满足?

现在,心底只有一个不相干的念。

——最近原来也只有这么近。

他以前以为,躺在一起睡着的时候,挨着就是近了。

这一刻比挨着近,那双眼眸漫不见底的深处向他敞开着,好像他可以自由来去那个世界。

像十八岁的曳月做的那样。

敞开着,他仍然无法进入。

是他已经不想进去了,还是那本就是无法进入之地?

二十五岁的嬴只看着十八岁的曳月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感受吗?

那少年说他说爱你。

赤诚的,痛苦的,爱意的。

你望着那双纯粹的眼睛,你相信那是真的,但你无法感受。

你将那爱,命名为劫,相信那爱意是因为一种名为咒毒的东西而诞生的,短暂的灼热。

他现在理解曾经的嬴只了。

嬴只眼眸里的爱,是很美好很好的。

他相信那是真的,他希望他能相信,但他无法,无法感受。

烟花停了。

他移开视线看去。他才看去。

转头的动作,让他的脸离开嬴只的掌心。

直到移开视线,他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什么需要被说。

只是他曾经以为,这样的时刻到来,他会有许多要说。

因为,他曾经以为那是,他爱的人终于也爱他了,不是此时此刻,黎明和黄昏的互为颠倒。

远处有歌声响起,幽远的吟唱,旷远,深邃,空灵,悲怆。

像神明俯瞰大地,一万年过去。

不符合节庆的欢喜。

但他并不感到那歌声悲伤,只觉得宁静。

嬴只收回空空的手。

“一千年,如果阿曳现在不能相信,就用一千年的时间来判断。我也可以单方面的爱阿曳很久很久的。”

时间模糊的东西,交由时间来重新度刻。

跟他不一样,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嬴只一直都是主动掌控一切的,哪怕是无形无质的命运。

曳月望着烟花燃尽后的夜空,双手捧着脸,问:“你醉过吗?”

嬴只:“没有。”

曳月小时候的确没有见嬴只醉过,而这个世界上能醉倒一位帝尊的酒大概也很少了。

他伸手,从嬴只手中拿过酒杯。

“我也没有。”

一饮而尽。

世间的酒醉他都足矣。

他放下空杯,看着嬴只。

“现在,尽兴了。”

他起身下楼,微微摇晃朝外走去。

留下从未喝醉过,从未错过的嬴只,独自走入人群之中。

楼上。

嬴只望着曳月的身影。

白底红衣,颀长削薄的身影,再沉消安静都锋芒桀骜,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永远都不销折的剑,比那座万人朝圣的玉像更引人注目。

他坐在高楼里,摩挲着那盏酒杯,神识如月光,追逐着他的曳月。

从未有一刻离开。

酒盏倒七分满,微倾碰了碰空空的玉杯,独自慢慢饮下。

嬴只从未醉过。

寻常酒醉不了他。

但更重要是,他们两个里,有一个得是醒着的。

嬴只放下酒杯,一步出现在郊外的旷野。

夜色之下,春风一阵一阵。

他靠着树,望着远处醉得脚步不稳干脆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看星星的曳月。

等他睡着,带他回家。

第一次劫云来的时候声势浩大。

在幽冥道体验过帝尊境界,又接连和两位登仙境的帝尊交过手,论修为和战力,曳月完全足够进入破真境。

只等雷劫淬体炼神。

但那声势浩大的劫云,未等电闪雷鸣,就兀自散开去。

大片大片橙色的云低低地飘在潮生阁上方,叫所有人面面相觑。

修士恐惧雷劫加身,却又离不开,甚至还要盼着它来。

倘若劫云不成,那便无法证道,境界便只能滞留原地,直到寿元耗尽。

不过,行道境的寿元是一千年,对于短短一年就进入洞虚境,又从洞虚境进入行道境大圆满的曳月而言,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并不需要在意一次莫名的失败。

所有人都不在意,包括曳月自己。

只有嬴只神情微凝。

“操什么心,似你这般的天纵奇才,当年破真境的时候不也过得艰难,足足用了一百八十天。”

酒夫子拎着酒壶,满面愁苦,花白胡茬潦草,仿佛世间所有的悲苦都在他身上演绎过,枯瘦更胜千年之前。

任谁也无法想到,这个外表和人间无数穷酸不得志的老秀才毫无区别的老者,却是一位入圣境的大能。

嬴只:“正是我当初度得艰难,如今才觉得难安。”

他当初只是劫云难渡,而曳月却是直接无法成劫。

只有登仙境的帝尊,天道才会着意为难,连雷劫也不给。

不过是一个破真境,不当如此。

酒夫子:“且再等等,他到底还年轻,何必急于一时。”

除了等下一次,也并无别的办法。

劫云再来,已是十个月后。

这一次那黑色的云团凝了一夜,无声无息,天亮的时候又散了。

上次渡劫曳月按部就班坐在嬴只为他设的防御阵法中。

这一次他站在屋顶,和劫云对视了一夜。

云散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惊讶或失望,平静地下来。

空霄殿。

酒夫子神情凝重:“真是奇怪了,按说不至于。”

嬴只望着轩外潮生阁的方向,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止步停下。

酒夫子:“不过去看看你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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