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可餐(一)(2/2)
显然有此猜想的不仅仅是林七一人,马车里的人也纡尊降贵道:“林七。”
林七跟随他多年,一听就明白主子这是要尝个新鲜,立刻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主子去酒楼,自然不可能同普通食客一样,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林七找到天然居的管事,花了十倍的价钱,用白花花的银子硬生生砸开了一条贵宾通道。
蔺相谋被请下马车,在林七等人的拱卫下一路来到二楼雅间,期间收获了无数参杂了羡慕嫉妒哀怨等情绪的目光。
时年二十七岁的蔺相谋自出生之日起就是名正言顺的天潢贵胄,从小奴仆成群,金围玉绕,再加上自个英武轩昂,威严赫赫,手段谋略亦是不凡,翻云覆雨的巅峰权力,赋予了他万剑难搓其锋的磅礴气势,无论走到那里都是不容忽视的天之骄子。
这还是蔺相谋第一次被众人如此毫不掩饰的敌视。
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食物的力量当真这般神奇吗?
蔺相谋出手豪阔,胸怀舒朗,并不喜欢在银钱上多做计较,在雅间里坐定后,不顾小二远远高出市价许多的菜品报价,一口气点了十几道菜肴。
天然居的生意太过火爆,蔺相谋等人又来得晚,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一桌子菜才上齐。人说好饭不怕晚,几经波折下来,矜持自傲如蔺相谋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期待来。
他拿起竹筷,挟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鱼肉,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两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再也不肯动一筷。
注视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蔺相谋瞬间没了食欲,他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人间险恶,并罕见地产生了被人蒙骗的憋屈感:白白花了几十两银子也就罢了,这菜也太过难吃了吧?
想到一楼大厅里乌泱泱的食客,蔺相谋冷笑道:究竟是烟陵城此地人傻钱多,还是天然居的老板不惜血本请了太多托儿?
不过,不管真相到底为何,他蔺相谋这辈子还从来不知道“吃亏”二字怎么写,忍气吞声可不是被誉为“活阎王”的蔺相谋的风格,一个眼神示意,林七等人就将店小二喊了进来。
蔺相谋也不与他多费唇舌,只道:“这么贵的菜,味道却如此一言难尽,店大欺客?”
店小二丝毫不慌,显见得不止一次被人当面质问,不卑不亢地说道:“客官,您可别信口胡说,毁我们小店声誉,我们可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林七怒喝:“放肆!”
蔺相谋把玩着白地青花瓷杯,阴测测地笑了:“去把你们主厨请过来。”
店小二一脸戒备,还有一种自以为看穿一切的不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没安好心,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见我们公子吗?呸!想得美!”
林七见小二不识擡举,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微一用力,店小二立刻疼得呲牙咧嘴,汗出如豆,却仍旧咬牙硬撑,用方言味儿十足的本地话骂道:“吃牢房的死杀才!侬到底想干啥?”
蔺相谋闲闲道:“倒也不做什么,就是让掌勺之人,把这些难吃到猪狗都嫌的饭菜,一口一口,全都吃掉。”
“你说谁做的饭菜难吃呢?”一道清朗柔和,泠泠悦耳的声音,如山涧幽溪,峰顶寒雪,如梦似幻地飘荡了过来。
绘了兰草图案的门板被人一把推开,白衣玉冠,一身渺渺仙气的青年,持了一把锃亮的菜刀,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行为举止之间不见丝毫粗俗鲁莽,反倒洋溢着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青年玉面微含三分怒气,先是关切地瞅了一眼被扣押着的店小二,紧接着就不闪不避地迎上了蔺相谋的打量。
蒙了烟云纱的窗子敞开着,日光斜斜漏进来,如月夜清辉粼粼荡漾。随着擡头的动作,青年的脸庞一寸寸明亮起来,显出羊脂白玉般洁净细腻,通透光润的诱|惑。
原来不是史书愚弄世人,而是真的有人能够美得倾国倾城,艳冠八方,让人无端端觉得,能够多看他一眼,既是恩赐,也是罪恶。
看清楚青年眉眼的一瞬间,包括蔺相谋在内的所有人,恍然明白了天然居的底气所在,有着这样一张脸,就是把白开水当作玉液琼浆卖出天价,估计也会有人抢破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