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你了（一）（2/2）

正在魏云玖沉溺于过去不可自拔的时候，一抹穿着明显略小了一号的校服，踏着廉价地摊帆布鞋，身形佝偻畏缩的身影，躲躲闪闪地走进食堂。他半垂着头，一只手蜷在腹部，时不时揉动几下，视线紧紧盯着自己鞋尖，好似周围存在某种不可直视的邪魅怪物一般，一眼都不敢多看，连余光都规规矩矩地收拢着，像极了饱受虐打，缩在自己看似坚硬实则不堪一击的外壳里疗伤的小动物。

前来就餐的学生早已如流水般快速退去，阿姨们也习惯了每天一次，周而复始的独特“潮汐”，说笑着做善后工作。那不知名男生走过来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大部分窗口早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两种口味不尽如人意的荤菜。

那男生看了看公示板上的价格，抿了抿苍白无血色的唇，一言不发地挪到旁边，“还有……馒头，吗？”这人说话的声音怪异粗粝，像是磨砂纸摩擦着干燥的地面，亦或者一台信号不好的老式电视机，断断续续，吱吱啦啦，莫名让人心生烦躁之意，着实不讨喜得很。

两颊上晕染着酡红的圆脸胖阿姨一摆手，不耐烦道：“没了没了，早干啥去了？”

男生顿了顿，像是在翻译圆脸阿姨的话，理解了含义之后，攥紧手里一块钱的纸票，慢吞吞地走开了。

五柳高中的餐厅部很大，每一个餐厅都可以容纳上千人同时用餐，相应的，每次结束后，需要收拾的碗筷餐盘也有上千套，几个做勤杂工的阿姨正推着小车从四个角包抄，依次往中间清理残局。

这所学校的管理比较严格，为了给学生们争取到更多学习时间，以确保全市第一的升学率，校方提供了许多便利学生的服务，其中一项就是清洗餐具。换而言之，学生如果选择在食堂吃饭，吃完之后完全可以起身就走，直接回教室复习功课。

除此之外，学校还有代洗衣服，代刷鞋，代买水果零食等收费项目，简而言之只要你肯多付一点钱，除了上课和考试，任何事都能找人代劳。

有人可能会问魏云玖怎么对这些琐事如此了解，事实上，黑心商人魏云玖依然痴迷于挣钱，是的，魏云玖就曾通过代收快递，帮忙整理笔记等业务，获得一些小钱花。

就在魏云玖默默吃饭时，那陌生男生一步步来到餐桌边，目光迟钝地梭巡着什么，待看到其中一个草绿色小瓷碟上的馒头时，眼神一动，伸手拿了起来。

在这餐桌上用餐的人，不知是为了节食减肥，还是单纯的吃不下，拳头大的馒头仅仅咬了一口，就扔下不要了。

陌生男生捡起来，并未露出太多嫌弃的神色，一脸平静地将馒头的表皮揭掉，又把被咬了的地方掰了，然后就站在那里，坦然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快，三两口馒头就下去了一大半，像是饿极了的野兽，很有几分狼吞虎咽的架势。那模样着实说不上文雅，反而有些鲁莽和野蛮。

几个负责勤杂工作的阿姨看到了，噗嗤噗嗤得笑个不停，竟毫不避讳地当面议论起来，一点压低嗓门的意思都没有，完全不担心被话题的主角听到。

“哎呦，饿死鬼投胎么！”

“脏不脏呀，人家的剩饭也吃，一点都不讲究。”

“长大也是个没出息的货，说不定扫地没人要哩！”

“……他吃东西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啊。”

谈话声飘到魏云玖耳中，他擡头扫视周围，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忍不住皱了皱纤长双眉。

现在刚开学不久，天气还不是特别冷，大多数同学都穿着单衣，有些男生为了方便活动，简单套了件圆领T恤就出了门。连魏云玖自己也是白衬衣加黑色西装裤，上面还印着五柳高中的校徽。

而这个男生却穿着长袖高领的校服外套，密不透风地包裹着每一寸肌肤，瘦弱的身体躲藏于肥大的运动风衣裤中，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分辨清楚。

青春期的孩子正在长身体，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而言，挨饿的感觉尤其难挨，要不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

眼看着一个馒头完全下肚，那陌生男生就要转身离开。魏云玖有意加大动作幅度，快速起身，先一步走了出去。桌子上还摆放着半份完全没动过的粉蒸肉。

食堂阿姨偏爱魏云玖，给的饭菜分量格外足，魏云玖吃东西时礼仪完备，十分规矩，绝不挑挑拣拣，即便是剩下的菜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的。

陌生男生步伐一滞，眸光像是胶在了那半份粉蒸肉上。